我不记得阴天停留了几日,好像是两天,也好像是三天,意识早就不太在意天气的阴晴了,但我还是很高兴终于看见阳光打在窗户外的那块立牌上了。
那块课桌般大小的立牌就那么严肃并且紧张的挡在大门的侧边,上面一共八个字,四小四大。红色四个小字“安全提示”,蓝色的四个大字“请勿靠近”,它们就那么一上一下的“保护”楼外健康的人们,“看护”楼里的病人,像个充满恶意的魔鬼,却又是散发圣光的天使。
而我已经在这里进进出出半个月了,每天到医院向医生述说自己一天的情绪变化和生理状况,然后拿药,输液。
没有人愿意看到我被这座大楼困住,我也不愿意每天进出因为精神科而闻名的 二医院。我并不是害怕别人的眼光和想法,而是我的健康对于很多爱我的人来说是对他们最大的心愿和最好的回报。
就像有一位抑郁症患者曾经说过:“我们不去自杀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伤害到身边的人们。”
所以我愿意来医院,也愿意把自己的痛苦让这栋被世人所误解的大楼里的天使们帮我分担。
可讽刺的是,那个真正应该有爱的地方到成了我最想逃离的地方,而在这栋“正常人”都不愿意进来的大楼里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轻松。可能正是这样的感受让我成为了一个抑郁症患者,这样也好,我的眼泪有了无罪的证据;我的无能有了更好的借口;我的无为有了更好的铺垫。
这些声音被迫从心房跳出门外,就像是很多像我一样生着病的人们最不真实的想法却又无力反驳必须承受的评语。无论是谁都想成为最美好的人,去做体现能力的事情,过自己心中最完美的生活。我们也是,并且更强烈。
可是,我现在还在不停地进出这栋大楼,只能这样“违心”地安慰自己,安慰别人。还能怎样?吃药,打针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我还是到出院之日继续加长了住院的时间。刺激地到来总是没有一点点脚步声,它就静悄悄地出现在你身后,轻而易举地就将你拍倒在地,让你不得不哀嚎以乞求它的怜悯和放过。
就在昨天,我又再一次的崩溃,我不停地嚎啕大哭,我意识清晰地在地上抽搐想要拉裂自己的身躯。就像是悟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出来之后的碎石崩山一般。
我知道悟空的崩而出世才是齐天大圣,而我出世的那种画面害怕和恐惧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妈妈,是爱着我的人们。疼痛的眼泪不仅仅只有我会流,他们也会,为了我。
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创造了你,又亲手毁掉你。我说的创造是他想要的,是他期待的。而我说的毁掉并不是他故意的,他只是被他的大脑控制了所以才伤害到我。我应该原谅他的,可我也被我的大脑控制了,我的大脑并不想原谅他。我唯一能够与我对抗地就是不去恨他了!而我也相信他也与他的大脑对抗着,努力地克制自己亲手杀死我。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太阳依然还在。我被刺入针头的左手放在温热的暖手袋上,就那么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敞亮的病房里,写着自己想说的话,取悦自己,我很满足。我并不会像王家卫导演一样希望一个罐头的保质期是一万年,那并不真实,我只希望暖水袋散完余热的过程里能够打开罐头的盖子,我就能……不,是一定,一定能够想到幸福这两个字了。
安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输液很快就完了。
出了大楼,路过那让人生畏的立牌的大多数时候我都想去跟它合张影,发个朋友圈,我想也会是很多赞的一张照片,当然如果你有幽默的细胞,或许会得到更多的评论。我想其实还是值得开心的,虽然吧,可能吧……高兴不起来。
我想悟空后来不再大闹天宫,跟随唐僧西行且不再战无不胜,不是因为他真的认输了。而是他开始真正勇敢了,因为他敢于与他厌恶的神佛同行了,也不再因为一点点磨难而害怕从而大打出手了,知道了不必背负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而是学会了让那些想要邀功,想要香火的神佛们给他演一幕幕好戏了。
我爱悟空,爱他大闹天宫,也爱他被压在山下,可我更爱他的西行之路,虽无“踏凌霄倘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之言了,他却学会了真正地爱自己。而那真正勇敢的齐天大圣一直等着我们,所以不必羞愧,不必害怕,去找大圣摸一摸他的“如意金箍棒”;看一看他的“七十二变”;让他讲讲那些神佛给他演的那些好戏。他会等你的。
走出门外,我们不必因为不敢直视阳光而羞愧,有时候,戴着自己喜欢的帽子,接受它的温暖就好了。如果觉得太热,我相信,再刺眼的阳光也会害怕天上的白云。没有什么能给一直缠着你,最爱你的情人也不会。
我是下辈子的狗子,我有一个愿望,世界没有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