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

        初识余秀华还是在微博之上,“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使她一举成名,接踵而来的是各种崇拜、批评、质疑的声音以及一些炒作的标签。“农村诗人”、“脑瘫诗人”、“中国版艾米丽狄金森”••••••她的一系列作品也被人拿出来咀嚼。对于她极其大胆的文字和诸多隐晦,有人说这是种身体文学,也有人说这是疼痛文学,更有甚者说她是下半身写作,伪诗歌,是一个饥渴状态的中年女人,是将残疾示人的病态••••••众说纷纭,然而,热度只增不减。本着一种猎奇的心态买回来她的第一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不到一天的时间读完——惊为天人!

        我不太懂诗歌文学,但是在读到她的一些文字的时候,有扎扎实实的疼痛感。

        “作为一根草,我曾经多少次想给你一个春天。不赞你以伟大,但愿你以平安……再也不见了,爸爸,再见。你一路不要留下任何标志,不要让今生一路跟来。”这首诗是写在祭奠她的父亲之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这几行字,泪如雨下。如果没有感同身受,那就没有惊为天人。渺小的我们如同那卑微生长的草芥,但是依然想给予最爱的人一个春天。面对生命的流逝,我们除了无助只能寄情于虚无的来世。他的今生过得是有多苦,作为儿女对他是有多少的遗憾和无奈,才会对着坟茔说出“不要让今生一路跟来”。放佛看到了她摇摇晃晃地焚烧着父亲的遗物,不留片甲。面无表情的背后是天地不仁的悲恸。能给予的最后叮嘱是“不要留下任何标志”,能道出的祝福是“再也不见了,再见”。那一刻,白纸黑字、寥寥数语犹如一把匕首直刺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能够拧出水来的那种疼痛感遍布全身。

        余秀华的文字真的是需要有类似经历的人才能触摸到一二的。

        “吹过我村庄的风吹过你的城市,流过我村庄的河流流过你的城市,多么幸运,折断我的哀伤没有折断过你。”读到这首诗,耳边响起了一首歌《听闻远方有你》,随即用手机播放出来,再次重读:“偶尔,想起你。比如这个傍晚,我在厨房吃一碗冷饭的时候,莫名想起了你。”那些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重重一笔就无法再见的人,注定会成为一种痛。多么可悲,折断你的疼痛没有给我分担半毫,如果吹过你村庄的苦难可以分流到我的城市,多么幸运,这个世界你我依然共存。

      她的不甘和骄傲都变成了取悦世界的疼痛。

        “你举起刀子,我不闪躲,山可穷水可尽,谁不是撒泼无奈耗尽一生,谁不是前半生端着后半生端不住••••••”一个如狗般的中年生活,无力感尽现。如果中年人的失败有等级,我们处于哪个级别?手头没积蓄、工作没前景、另一半无语、子女不争气、父母不健康••••••。自己的身心在掏空中麻木。我们越来越忙,也越来越空虚。生活节奏的快和无形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压力,让我们失声。不再嘶鸣、不再倾诉、不再吱声,将自己调成了静音状态。一身肥囔囔的物欲肉填充在薄如蝉翼的躯壳里,空心人的世界只剩莫名的空虚和骤起的喧哗。贪、嗔、痴、慢、疑的五毒俱全之心,人间烟火已然服不住。一桩桩虚无之事也能如钝器般捶打着胸脯,生活它处处暗藏杀机,恐惧、不安、失眠相伴左右,端得住的有几人?你看得见她的人前优雅闲适,看不见她的人后兵荒马乱。是啊,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谁也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警觉地过冬,纵使置身于灯火阑珊春意盎然处。

        如今再看到一些对她的恶评,我会去想象那一张张在屏幕前敲击下这些充满攻击性语言的脸是有多么的狭隘猥琐、无知自大。然而,这依然是个男权社会。他们俯视着余秀华,不允许她衣不蔽体地出现在世人眼前,还要受人追捧。这是歧视,他们害怕这样一个多对两性话题有玩世不恭之态的女权主义者出自一个脑瘫女人之手,他们的抗拒来自于对这个打破世俗、不拘一格的先知女性的惶恐,害怕更多的女性从两性不对等的关系之中觉醒从而反客为主,甚至玩弄于股掌之中随心且随性。更可悲的是如张爱玲所言,对一个女性最大的侮辱往往来自于同类。在踩踏同类中获得一种病态的优越感、可笑的圣母感。她们嘲笑她赤裸裸的表白,攻击她有伤风化的坦诚,实则,原始的欲望并不可耻,用文字来表现也并非异类,反而站到制高点去审判才暴露了这个时代的包容度。善良,我想这个社会永远缺失且需提倡。

        如余秀华所言,诗歌呈现她,也隐匿她。我们尊重每一个文学创作者,请不要玩弄一个诗人以及她的作品。如果你读不懂她的文字,那么真的应该恭喜你,你不曾如她那般疼痛过,也希望你永远不被伤害。

        后记:再读余秀华,再看网评,总有种冲动想要说写什么,如她一般左手按着右手,零零碎碎试着写下,收笔之际依然汹涌,愿我们都能被善待,愿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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