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秘密花园

每次回阿克苏看父母，就很少出门。除了母亲身体患病的因素外，父母所在的这个小区也让我觉得乏善可陈。

二十年前的多层小区，大是很大，几十栋楼，在当年也算很高端，但如今，处处透着日久和衰落，我眼里看到的绿色，基本也都是新疆的“老三样”柳榆杨，动不动都是二三十米以上的高度，离楼近了，都能抵到五楼的窗户。

关键是小区里在我看来，已经进入老龄化了，每每出门，都能看到一堆一堆的老人坐着，聊天，看人。

下午，母亲午睡醒来，应该怕我无聊，就说要带我去看看风景。哪里会有啊？在母亲脚力范围一两百米内，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入眼的东西，但又不忍心拂了母亲的好意。

下楼，母亲带我往楼后走，楼后我确实没去过，母亲说，你就去看看。过去，就惊了。

这确实很像一个秘密的花园，在被高大的柳树和榆树环绕的六七十米长、二十多米宽的空间里，有我绝对没想到的样子。

母亲如数家珍的一一介绍给我看，语气里竟然有小小的炫耀。

樱桃树我是在新疆没见到的，在这里竟然有一人高的几棵，母亲说，你来之前樱桃熟了，都被摘了。

两三棵高大的无花果树一看就长了很多年，上面已经结满了未熟的果实。

最吃惊的是这里长了十几棵的花椒树，有的花椒树有我的胳膊粗，上面结的花椒密密麻麻。母亲说，每年人家采了都会给送一包，家里就没买过花椒。

正中间，是一棵超出我想象的桑树，怎么看也都有大几十年的树龄了，二三十米高，冠盖之下，覆盖了将近方圆几十米的阴凉，树下落的，都是紫黑紫黑的桑椹。母亲说，这棵树，孩子都上不去吃不到。

七八棵核桃树都结着小鸡蛋一样大的果，两三棵杏树上指头大的杏子开始有一点点泛黄，至于苹果树，我都没功夫看。

还有石榴，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经结了小小的果，鲜红鲜红的在树上，像极了一团一团燃烧的小火苗。

各种树下的空间，东一簇西一簇的，全是正在盛放的芍药，偶尔一两支亮黄的鸢尾花，把这秘密花园里，点缀得灵动无比。

除了惊叹，还是惊叹。因为很多年来，我就在和它们一墙之隔安睡，却从没有见过它们的面。

看完，母亲说，还有啊。

绕过两栋楼，母亲又带我看了两个居民自己在楼后种的小花园。那确实是花园，每个二三十平米的院子里，全是各自盛放的芍药，月季，牡丹，一株比一株艳丽，竟然没有一朵草花在这里参杂。

我有点说不出话来。母亲说，她没事的时候，就转过来看看，看着看着，心情就愉悦起来。而这些，全都是那些有心的老人自己种的。

挺惭愧的。

人只要活着，哪怕衰老，又哪里少的了对生活的热情啊，只不过我们因为习以为常的疲倦和敷衍，看不见而已。

回来，连我的心情都好了起来。起码，在我们不在身边时，母亲也有自己的秘密花园可以安放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