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打扫卫生,母亲从沙发下扒拉出一瓶水,水色如老泪浑浊。问我那是什么,是否保留,不要的话便作垃圾处理。
有句老话:不到黄河心不死。很多年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会武汉,没见过黄河。一年,朋友从黄河边来,给我带一瓶黄河水,了我不能前往亲睹母亲河的心愿。
自小生活在南方的某条河边,除了雨季河水会泛起青灰色泽外,我所见的河水大都清澈、和缓、静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泥浆似的河水,浑黄,我想到一场沙尘暴正在瓶中翻滚肆虐…后来我去过不止一次黄河边上,我甚至把1938年花园口的决堤一并联想,泛滥的江河咆哮着涡旋而来,大片的土地被淹没、八十余万人口惨遭溺毙、千百万人流离失所……
触电似的,当时就嫌恶丢弃,以致遗忘。
“哦,那是黄河水,是G同学专程给我带的。”我撇了一眼,淡淡回了母亲,转而继续投入到视频会议中去了。
我想没有人会对我如此清晰记得当时之事包括细枝末节而产生质疑,因为那是2020年初,新冠疫情肆虐的非常时期。
02
当时鄙人正就职于一家医疗投资公司,旗下已有几家医院、养老院。其中有一家是疫情爆发前十月份开业,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性疾病,无疑给医疗机构带来巨大考验。预检分诊、隔离区、急救中心等诸项,尤其是护理院的老人们饮食起居皆亟待部署。七个重要决策人分别在六个不同城市,只好通过网络方式紧急商讨对策。
历史不可能重复上演,谁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本来看着每日迅速增长的数据心就慌张,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恐慌: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做?
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大地上,每个人应该都不会忘记那段揪心岁月,更不会忘了当时心情,或焦虑、或忐忑、或祈祷……
当时我们运营的项目邀请到一位医疗界专家,做技术指导。会上得知我的状态,会后立马发来消息,嘱咐我不必惊慌,做好自身手消和防护......
他曾经历过2003年的非典,是当时某市专家组组长,曾获全国劳动模范。术业有专攻,人对于权威的东西总是深信不疑,不知所措之下更是日日严格遵行。本来激荡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普希金有首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滞留在家的三个月的点滴,或许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化,也或许永远历历在目,我知道那些艰难岁月里的守望相助一直都在。
03
那天的会议持续了很久,因为其中一家医院预检出好多名发热病人,且防护服、口罩等防护物资数量已经有限,如何调配使用都需要详细制定。我记得当时其中一家所属医院的院长说了一件事:进入隔离区的医护人员不到万不得已不上厕所、不吃饭不喝水……用这个办法减少进出携带病毒的风险,所以那些在一线直面病毒的人,真的都是国之勇士,他们负重前行予我们以安心,才是真正值得我们敬仰的人!
会议结束后,照例开电视,收听数据通报。在电视柜上,我看见了先前让母亲扔掉的那瓶黄河水!她把瓶身擦干净,当成了摆件。
瓶中液体经过静置,大致已成泾渭分明之态:上面四分之三透明,底部余下的四分之一呈浅土以及深褐色,至上而下是由清到浊的渐变……
我当然有点震惊。
一年项目考察,在工地上人给我矿泉水解渴。因隔着一段距离,他从空中抛给我。完美的抛物线落地的完美弧线并没有被我精确捕捉到,哐当———水跌落在地。拾起,瓶中所见亦不过类同可乐晃动后的窸窣气泡,杂质清晰可见。
即使再浑浊的水,如果静静放着,也自然变得清澈了;即使再澄澈的水,如果你不停摇晃,它都不会清澈。
我们的心亦是如此。如果你没有给它时间去沉淀,而总是摇摆不停,那它就会处在浑浊状态。
04
“走得太远,别忘了为什么出发。”曾一度在网上传播。它最早出自纪伯伦《先知》:We already walked too far,down to we had forgotten why embarked. 译文: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看着别人做某事风生水起,自己便跃跃欲试;看着远方群山巍峨,总以为攀上去一览众山便是幸福……好像在慌不择路时,做了些不该做的决定,它变得如谜,唤起对未知的恐惧,甚至唤起一种卑微,卑微地等,无尽地等,置身于一片苦闷焦躁的荒漠,是否还记得伊始是什么使你快乐?来去亦不能随心,所以也不会感到太多喜悦。
世俗之人,看着前方之人如潮涌,为名为利,总是漫无目的跟着飞奔,像一群为名为利娱乐至死的乌合之众,不得安静,因此心乱了。
每当心难平静,想起上师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开悟弟子:不要扰乱他人的心,也不要动摇自己的决心。
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你向外看,是你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没有人能给你出主意,没有人能够帮助你。只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请你走向内心。”
只有静下来,人和心才能沉下去。心静,便无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