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期【生活随笔】

平凡的母亲

文/韩月娥

       

        笔下写了很多人和事，却从没想过写生我养我的母亲；看了很多颂扬母爱的文章，却总感觉找不到我母亲的影子。在我心里，母亲似乎不是我理想的母亲形象，反倒在心里有很多不尽人意。甚至在有些事情上，我对她还有些耿耿于怀。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论形象还是能力，似乎都没什么可值得一写的。

        母亲似乎不是我心中最好的母亲，但我却是母亲心中最好的女儿。母亲从小没了娘，压根没享受过温暖的母爱，反倒是在嫂嫂的严苛下长到出嫁。有一次，母亲无意的说了一番话，让我很是记忆犹新，她说:“按说老天爷有时候也公平，我虽然从小没有娘，但老天爷却给了我一个最好的闺女，一个不错的家庭……”是的，在母亲心里，我感觉确实她总觉得我最好。小时候，我常说，我太胖了，我没有谁谁苗条。父母却总说，你这不是胖，你这面相是天庭饱满，将来是有福气的；你的生日也好，会有贵人相助。总之，看我哪都好。在穿着上，母亲总觉得我“淡妆浓抹总相宜”；在性格上，母亲觉得我通情达理识大体，孝顺勤快有担当，活泼开朗不任性；在能力上，我有自己热爱的职业，比起她们来强了千百倍。所以，母亲很是觉得有我这么一个好女儿是她心里的骄傲。所以，但凡母亲让我去办什么事，她是一百个放心，完全信任我的能力。家里的大小事情，有时总会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似乎我的决策比较英明一些。而在我，对母亲却是有许多的挑剔。母亲说话，我总觉得直来直去不会拐弯，难免有时伤人；脾气也不太好，常常大发雷霆，吓得我不情愿地做出让步；在有些事上，总有那么点固执和迂腐。母亲嘴里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也没什么超凡的能力，难道母亲一无是处？

        今年寒假刚开学，镇里正闹元宵耍耍乐，父母来镇子里看热闹来了，我刚好在校，他们电话联系我，我出去了，一眼看到母亲的眼睛红肿厉害，脸都有点肿了。可她却总是怕花钱，不肯去医院。今天一见，却如此严重。我随即说，不要看热闹了，先去看病要紧。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结膜炎，好在问题不大，我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地来。出来医院，刚坐好车，我便问:“我的包呢？”“啊，你的包？快找找……”母亲触电似的东找西翻，似乎比丢了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惊慌失措。后来很快在父亲的身子后找到了，母亲这才缓下神来，说:“吓死我了，可不敢丢了包，你的包里放的东西多……”看到母亲那一瞬间的惊慌和失措，我的心里一惊，母亲竟如此在意我的包包。我知道，母亲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次，我无意把包丢了，里面放了我的身份证，驾驶证和很多现金，最让我心疼的是我的U盘，U盘里存着我好多的教学上的心得，那是我多年的心血，而我却傻蛋到没有备份。U盘丢了，我的心里一下子像被掏走了什么东西似的，在找了好多次找不到之后，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饭吃不香，觉睡不好。这件事似乎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小伤疤，再不想说出来。从此后，每次和母亲出门，只要我手里拿着包，母亲总是像看宝似的，生怕我再丢。即使在家里，母亲也不许小侄子动我的包，生怕弄丢了什么东西。这次，一时没找到包，母亲的那种慌张让我眼头一热，心里潮涌澎湃。这就是一个我经常挑剔的母亲，不会说什么动人的话，却常常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今天这一幕，让我忽地想起很多事来。小时候，都很贪玩，不愿意做家务，母亲有时总会打骂我，让我硬是早早学会了洗衣做饭，她说这是女孩必须学会的。长大点，虽说我学习不错，但我也有不自觉的时候，是母亲早早叫我起床写作业，督促我一路前进；中考落榜后，是母亲执意要我复读，最终促我考上理想的师范，当初要由着我的性子来，后来未必能分配，今天未必能当老师；上班参加工作了，母亲知道我的性格，干什么总是全力以赴，所以每每回到家总说:“你这当老师的也累，回来了就好好睡会吧。”只有母亲最理解我的累。出嫁那天，按照习俗，好像应该用草怎么围一下，但父母似乎不知道有这事，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个没准备，手忙脚乱地去找来了，匆匆忙忙完成任务。再加上当时那个厨师做酒席速度很慢，大家都觉得太耽误时间，很是后悔顾了这么一个厨子。按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可父母，却在以后的几年里，每次都做重复的梦，都是梦见嫁女儿了，没准备好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心急火燎地，忙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后悔得从梦中醒来。这样的梦，直到后来弟弟结婚，感觉一切都办妥了，才没再重复那样的梦境。虽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也极力轻描淡写地说，但我能体会父母当时的那种心境，他们想女儿一生婚嫁一次，应该什么都操办的好好的才是，不能留一点遗憾。

        现在父母老了，尤其母亲，年轻时候那种暴跳如雷的脾气也很少了，有时我本能条件反射地等待母亲的训斥，结果却风平浪静地就过去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呢。现在年龄大了，各种更年期的小毛病也不断出现，常常是，我领着他们去看病，他们跟在我后面，乖乖听我的话不去乱走动，尤其在大医院，生怕走错地方我找不到他们着急，他们对我的依赖和信任，一如小时候我对他们的依靠。现在每每看到母亲竭尽全力看护小侄子的情景，我经常在想，我小时候，母亲也应该是这样看护和宠爱我的，应该比这还要好得多。看我入睡，看我睡着时端详我的心里的满足；看我长大，看我成家立业，看我相夫教子……

     

        看到这一切，想起这一切，对母亲所有的挑剔都化为乌有，在有些事上的耿耿于怀也都烟消云散。是不是母亲在尽力表达爱，我却享受得心安理得，认为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呢？是不是母亲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爱我，而我却蒙着眼睛没看见，锁着心门没感觉呢？这就是我的母亲，不曾会说一句诗情画意的话儿，不曾做出一件“丰功伟绩”，却总在表达一个母亲舐犊的情怀，只是我从不去用心感受罢了。写到这里，心里满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