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回家吗?”
“呵呵,忙?和那个恶心男人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吧,见我一面就这么难吗?你们究竟有多久,有多久没回来了?”
“不要解释那么多,对我来说,都是废话,和你老公说的一模一样,你们就只会把我推来推去吗?”
“我就问你,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到底回不回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我下来呢?”
手机被狠狠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弹了出去。
“小姐……”
“你走开!你走开!没你的事!”
少女推开大门冲了出去。
在这个所谓的家待了十六年,父母和他们的女人男人混乱不堪的事情从来没有消停过,家族内乱七八糟的关系在他们眼中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儿女反而变成他们追求绝对自由和纵情享乐的累赘。
明明这样的结果早该料到,他们怎么可能管自己的死活。
但是,肚子该怎么办?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四个月。
看着医生用奇怪的眼神望向自己,十六岁的少女暗暗捏紧拳头,她甩了甩脏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玩着手指站起来扬长而去,感觉路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大摇大摆走到巷口,转身进去,待到黑暗中,差点摔倒,挨着墙慢慢滑落。
翘课,打架,搞破坏,飙车,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看?什么时候怕过?
但这次涉及到另外一个生命。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这件事超过了十六岁的她能应付的范围。没有办法,她想寻求父母的帮助,可结果正如她料想的一样,他们甚至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从家里出来,少女漫无目的走呀走呀。即使生下来又能怎么样?再让一个小孩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不停地摇头,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让这个生命来到这个炼狱。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我下来呢?”
街上的灯火星星点点,身边的路人行色匆匆,唯独她格格不入,就走到这里吧,少女停下脚步。这里可说是这城市中的贫民窟了,破败的街区,所有房屋都又旧又脏,散发出萧条的气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生气和希望,正合适。她随意走入其中一幢看起来随时会塌的破楼,上了天台。
起风了。
她坐上有些青苔的栏杆,从上朝下看,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肮脏,腐烂,所有人也只是麻木地活着,只顾自己,眼里没有别人。
只要轻轻一跃,所有事情就都解决了,那个未知生命的,还有自己的。
她反而不害怕了。
只要轻轻一跃。
“你,你在干什么!”
后面传来一声呼喊。
少女不在意。
只要轻轻一跃。
“自杀?你要自杀?你踏马的要在我的房子自杀?你要死给我滚远点死,别害我们这种老实人!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整了这么点钱买了个房子,这可是我的命根!我的命根!我,我的孩子,街坊邻里都指望着这个房子,你敢跳下去,我,我,我就跟你拼了!”
后面的女人越说越激动,声嘶力竭。
少女沉默。
她从未想过,选择去死也会影响到别人。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干脆,很简单。
难道想死也这么难吗?
那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一只粗糙的手用力抓住少女的手臂。她被拖了回来摔在地上。
“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这种事只能靠你自己想通。”
少女缓缓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穿麻色衣服的女人,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少女没站起来,而是退到栏杆边上,抱着腿缩成一团,躲在阴影里。
女人见她没了动静,也不理她,捡起脚边的菜走开了。
天几乎全黑下去了。
天台上开了灯,陆陆续续又上来好些人,有拿着菜的,也有拿着啤酒的,有穿睡衣的,也有光着膀子的。他们将食物和饮料放在天台中间的水泥台上。一开始还有人看见了少女,想走过来,都被麻衣女人阻止。之后他们也不管少女了,聚在一块聊天吃喝,不时传出大声嬉笑,几个脏兮兮的小孩互相追逐,玩得疯癫,连旁边大人的斥责也全然不顾。
麻衣女人将一碗面条放到少女旁边,也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这是一碗普通的面条,热气升上来,萦绕在少女的脸上。
肚子咕咕响。
但她不想吃。
“姐姐,你怎么不吃呀?青阿姨做的面条可好吃啦。”
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
“我今年5岁了,刚刚学会用筷子,我筷子用得可好呢,不过,我还不能夹面条,面条是最淘气的,它们就是不想到我的嘴里来,又跑回碗里去。”小男孩声调抑扬顿挫。
“姐姐,你快吃,吃了才有力气,我妈妈说,我要快高长大,以后才能赚钱,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分给我爸爸,分给我妈妈,分给妹妹,分给青阿姨,分给张大爷,分给……”小男孩滔滔不绝。
“……唔,也分给你。我还会教你吃面条,就是这样。”
小男孩抓起一根面条,哧溜送进自己嘴里,又颤颤巍巍地抓起两根,递到少女嘴边。
“妈妈说你是客人,给你多一个根。”
她努力想擦掉眼泪,可滚烫的泪珠依然不争气地源源不断涌出来,把脸上的浓妆冲得花里胡涂。多久没这么哭过了?天掉下来才多大的事,怎么就哭了?
“姐姐你别哭。”
小男孩伸手去擦少女的眼泪,嘴巴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少女哭得更厉害了,她也不擦了,接过面条放进嘴里,颤抖着拿起碗,将面条往嘴里塞。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狼吞虎咽吃个精光。
“妈妈说好好吃饭才是乖小孩。”
小男孩的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怀孕了,我想生下来……”
“你,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人!谁,是谁的?”
“我不知道。”
“混账东西!真是生块叉烧好过生你!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不要我还要呢!”
“……”
“你,你,你才十六岁,就……你,真的气死我了!”
“……”
“我不会让你生的,你死心吧。”
“我一定要生下来!”
“春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闹着玩的,乖,听你爸的话。”
“我一定要生下来。”
“你给我住口!我现在就联系医生,你马上给我打掉,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求求你们,让我生下来。”
“你还说!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生下来的!”
“求求你们,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辈子我就求你们这件事。”
“你你你……”
父亲拿起电话打给私人医生,春杏扑过去要抢,被父亲一手推倒在地。母亲连忙过来扶她,被她一手甩开。
春杏爬起来头也不回冲出了豪宅大门。
汹涌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向地面,就要下雨了。
2/4
少年,16岁末,即将17岁。
少女,15岁末,即将16岁。
“放手!放手啊!”
“干嘛这么冷漠呢,陪哥哥们玩玩嘛。”
“放手!”
春杏奋力挣扎,想抽出被白毛烂仔紧紧拽住的手,烂仔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手臂粗壮,挣扎无效。
“哧,吊带裤哥哥是真喜欢。你穿那么热在我们地盘游荡,不就是想让哥几个玩玩么?”
另一个矮一点的黄毛将手搭在春杏滑溜溜的肩膀上,指尖绕过吊带,顺着锁骨缓缓往下游弋。
啪嗒!
黄毛的手被春杏狠狠甩开,浓妆艳抹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背靠后巷肮脏阴冷的墙,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哎哟哟,疼疼疼,你把哥哥弄得好疼啊,该怎么赔偿哥哥呢?”
黄毛揉了揉手,身体向春杏靠过去。
“放手。”
冷冷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中飘出来。
“啊——”
“啊——”
两个烂仔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裆部一阵剧痛,春杏连踹两脚,正中两人要害。白毛痛得死去活来,抓住春杏的手自然想缩回去按住命根。可刚一松开,春杏便反手捏住他的动脉,另一只手重重给了他一大嘴巴子。这姑娘小小个子,下手却极狠,这一下打得白毛头直甩在墙上,额头和嘴角全是血。
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上下其手打懵了,还是手动脉被做了什么手脚,人高马大的白毛就这样站着进退不得。小姑娘可没客气,一巴掌一巴掌地呼过去,嘴上还咬牙切齿念叨着:“哥哥,是不是要爽啊?这样爽不爽?”
见兄弟白毛被打得鲜血白沫吐一身,似乎要昏过去了,黄毛忍住下体的痛,伸手想去抓春杏。春杏反应很快,反手向他的脸挥去,又是结实的一巴掌。
“还没轮到你爽呢,着急什么呀哥——哥——”说着又朝他裆部一脚踹下去。黄毛一声闷哼,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全身发抖,连叫也叫不出声来。这还不算完,春杏得势不饶人,顺势就是一脚,踩在黄毛头上,将他压在油腻的地板上。
“两个废物。”
一个寸头少年双手插袋从暗处走出来,灰背心下精瘦结实的肌肉衬托下,那双上扬的丹凤眼透出咄咄逼人的寒光。
春杏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我救了你,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走吗?”后面传来少年的声音。
“切,谁需要你救?我不是把两个废柴打趴下了么?”春杏双手插进背带裤两侧的空隙里,加快脚步。
“要不是我吓唬他们,你怎么会有机会反击?”听声音的距离,少年一直尾随在后。
“少来,不要脸。我自己也能搞定。”虽这么说,春杏还是担心两个烂仔会追上来。
“就你这小身板……呵呵,虽然那两个是废物,但靠逞强和吓唬你能打赢?别逗了,我不出现,你怕不是被轮几遍了。”少年的话特刺耳特难听,春杏眉头紧皱憋红了脸,不说话闷头快步走,她有一种没穿衣服被别人看了个遍的感觉。
说实话,要不是刚刚强装镇定不露怯,抓住机会耍小聪明搞突击,她不可能对付那两个牛高马大的流氓。少年把她看穿了。
“不过……胆子还是挺大的,气场算压住他们了吧,在小姑娘里,还算可以的……”
春杏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过去,少年虽跟得不算紧,可没想她会停下,差点就撞了上去。
“你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跟了我一路,到底是要做什么?要打架吗?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就只会打嘴仗,要来就干脆点!”
春杏真是气得不行,也管不了对方是不是坏人。她眉头紧皱,恶狠狠盯着后面的人,拳头紧捏。
寸头少年怔在原地,手从裤袋抽出来,挠了挠后脑勺,本落在春杏身上的目光慌张地逃离,可很快他又恢复原样,将脸凑近春杏,左看看右瞧瞧。
“干嘛?”春杏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呛声回应。
少年重新站直,视线集中在春杏的脸上,认真注视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做我的女人吧。”
“哈?”
实际上少年的声音虽然带些羞涩,但浑圆洪亮,春杏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只是,这句话怎么会出没头没尾地出现在这个场合里?
几米开外的巷口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可那些光线那些声音都似乎传不进这个小小的黑巷中,就像两个平行互无交集的世界。一只老鼠从从肮脏的垃圾堆中露出头来,小心翼翼观察巷中的动静,然后迅速地穿过,躲进角落中。
“你配得上做我的女人。”
少年郑重重申。
“你,的,女,人?我?配得上?”春杏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这什么跟什么呀。
少年重重点了点头。
春杏一拍脑门。
“哈,哈,哈,哈,我需要配得上你?你也不照照镜子,要不然你现在撒泡尿自个瞧瞧。”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春杏气得简直要跳起来了。不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伙长得是真帅,要是他能好好说话的话,她也不至于放这样刻薄的话。
少年深深呼吸,慢慢朝春杏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想想刚刚那两个的下场……喂!”
不知怎么回事,自诩装淡定天下第一的少女居然有一种想逃的冲动,不停往后退。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人难以面对,却又充满荷尔蒙。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戳他眼睛!赏他巴掌!踹他裆部!春杏脑中有个聒噪的叫声歇斯底里在喊叫,可身体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只有心跳声。
咚。
背脊撞在墙上,春杏一仰头,目光与少年炙热的眼神想触,慌忙低下头,可不争气的眼睛似乎不受控制地偷偷又瞄上一眼,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这种心脏暴跳到要炸裂的感觉春杏从来没有过,手心全是汗。
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答应我。”
“我……”
完了。
“喂喂,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旁边突然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把全身紧绷的春杏吓了个半死。两个烂仔居然真的追上来了!他颤颤地朝那凶神恶煞的脸指了指。
“他,他们……”
“答应吗?”少年就像压根看不见多余的人一样,目不转睛看着春杏。
也许是太紧张了,再加上两个烂仔寻仇的刺激,春杏自顾自摇着头。
“喂喂,跟你说话呢?泡妞也看看处境……”
“你特马吵死了!”没等白毛说完,少年转身一拳打在他脸上。
有那么一恍惚,春杏以为自己是在电影院,正全神贯注观赏一场紧张刺激的电影。从白毛脸上发出吓人的骨头断裂声开始,整个场面变得夸张而血腥,那种应该电影中才有的夸张和血腥。白毛像断线木偶一般,上身顺着挥拳方向弯了一个扭曲的幅度,下半身还保持原样,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少年一拳下去,手反方向用力,手肘击在黄毛腹部。啪的一声,黄毛原地倒下。
少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闷哼了一声,将手插回裤袋中,向巷口走去。经过春杏面前,他没有停步,抛下一句话走出了大街。
“你会后悔的。”
春杏看着那个弓起的背影,脑中一片混乱。
3/4
“朋朋,晚上我们几点碰头?”
“不去了。”
“哈?这次街区召集可是能见到大雕哥哦。”
“抱歉。大雕哥谁呀?”
“哎哟哎哟,杏子、玫瑰你们听你们听,今天真是稀罕了,我们的大情种朋朋小姐说,‘大雕哥谁呀?’”
“怎么回事啊朋朋,你不一直是大雕哥的小迷妹吗?”
“我呀……嘻嘻,有新的目标了。”
“哎哟哟,谁这么倒霉呀?”
“所罗门你给我滚一边去!”
“别理他,他就是得不到你嫉妒你,跟我们说说,是谁?”
“他呀,现在可火了,人又酷,又能打……”
“是亡命兄弟?”
“还是玫瑰你懂我!”
“那么,我猜是小辫子,对不对,对不对!他真的好帅,冷冷的样子看着就很睿智,最怕烂仔有智商,这种斯文败类我也很喜欢!”
“去!我看上的是另一个。”
“他呀,也很不错,暴躁,狂妄,绝对的实力派,见人就打。”
“哎,我也听说过他们的事,据说这两个不要命的到处踢馆,我们这个区好几个街区的话事人都被他们痛扁了,现在大家都人人自危,说不定哪天就打到我们头上了,听说今晚的街区征集就是为了这事呢。”
“我我我,我偶尔见过他们一次,哇靠……”
这个废弃的工厂是这五人组的秘密基地。索罗门、阿智、玫瑰、朋朋在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杏子坐在旁边,应付着笑两声,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杂闻上,她只是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大宅子,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自由,才可以肆无忌惮尽情想喜欢想的事。
譬如那个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上扬的丹凤眼一直出现在脑中。说起来,他其实也算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叛逆、能打,还嚣张,关键长得也不错。当时怎么就摇头了呢?就算不答应,起码保持联系嘛。
“你会后悔的。”
他为什么抛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说不定,他是要来报复我?这样倒好,要是他真敢来,我就,我就……哎,其实这种烂仔也没什么好的,除了耍帅,估计什么都不会。啊啊啊,为什么就一直想着这个人呀。
“……跟你说,要是老大知道你这么反骨,一定拆了你!对吧,杏子?杏子?”
“啊,呃,老大肯定拆了你!”
“搞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没,没什么。”
“老,老大……”索罗门突然指着巷口战战兢兢地说。
“吓唬谁呢索罗门,老大怎么可能来这狗窝。”朋朋瞪了索罗门一眼。
“啊!老,老大,你怎么啦?”阿智站起来,往前走了过去,摆满杂物的通道进来一个人,满身是血,连滚带爬走向众人。
“杏……杏子……”
金彪是五人所在社团的街区头目,管辖的街区规模算是比较大的,两年前金彪带着六个人,杀进重重包围,砍倒了四十多人,硬生生为社团抢下了这个街区,于是便成了这里的话事人。杏子愿意跟着他也是因为他够狠还能独吃,真正有嚣张的实力和资本。他是出了名不服输的硬汉,就算被打进医院也不可能认输。
这是杏子第一次看到金彪如此狼狈。
“杏子,他……他们……”金彪伤痕累累的躯体摇摇欲坠,看见杏子时再也撑不住了,他双膝跪地,瞪着杏子的一双牛眼遍布血丝。
谁都能看出这是一张被吓怕的脸,他似乎受到了恐怖的打击,完全没有尊严可言。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既紧张又担心,拥上前去扶住金彪。杏子云里雾里,也不清楚他为何一直叫自己。金彪却甩开其他人伸过来搀扶的手,忽然大声喊叫。
“她在这!杏子在这!在这!我,我办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大,你没事吧?”
“不会是撞邪了吧?”
“莽夫也会怕脏东西?”
“喂,注意点,老大还在好吗?”
“怕什么,看他都神志不清了。”
几个少男少女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着。看着通道的金彪突然蹦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杏子这个名字,还算勉强。”
“鬣狗,这种事你自己办,我等你。”
废工厂里进来两个年轻人,带头那个顶着寸头,猫着腰,身上手上沾了不少血。杏子一看便认出那透着邪气的丹凤眼,正是几天前自己巷子里遇到的少年。后面那个年纪与他相仿,头发后梳扎成小辫子,这人身材挺拔,看起来一脸正气,看起来不像坏人,可尽管一身黑衣,还是能看见身上的血迹。
小辫子没往里走,靠墙坐下,掏出个掌机玩起来。被叫做鬣狗的寸头大摇大摆走向杏子。
“你,你,你来做什么?”杏子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先发制人装出一副凶相朝鬣狗走过去。
“不见几天还是这么爱唬人呀,我说了不吃这一套。”
“我已经帮你找到她了!”金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喊了一声。
鬣狗挥挥手。
“原来是你把我们老大搞成这样的。真有你的啊,敢在我们地盘撒野?知道我们什么字头的吗?”
不知为什么,杏子见到他就忍不住来气,也顾不上对方将金彪吓成这样,上来就一顿挑衅。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就是那不要命二人组吧?”
“别说话,就是他们,我说了我见过,没错吧,是不是超帅的。”
“可杏子怎么会跟他们有关系?”
“喂,杏子,你可好呀,背着我们搭上他们啦,不够义气!”
“别胡说,我才不认识他们!”
“那他们怎么就来找你了?”
“我,我,我,反正他就是个多管闲事的闲人,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哟哟哟,看来有故事哦。”
“帅哥,你来是要做什么呀?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你记不记得,就是……”
鬣狗没理朋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递到杏子面前。
“这是什么?”
杏子看他手上是几个金光闪闪像是胸章一样的东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给你的。”
“我不要!”
“杏子!那是街区话事人的徽记!我看到过大佬们开会时就戴着这些玩意儿!”
“啊,那不是每个街区的宝物吗?谁手上有徽章谁就是话事人,怎么会在他那,还这么多街区的?”
“玫瑰你真够笨的,你忘了这几天不要命二人组在各个街区闹翻天的传闻了吗?”
“啊啊啊,他,他们把街区的徽章都抢过来了,是这个意思吧。”
“对头,啧啧,真是牛!真牛!给我一个就好了。”
“你敢带吗?”
后面几个人的对话杏子全听着,这人手上的都是不得了的东西,可他到底要做什么?
鬣狗突然一把将杏子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朝她胸前伸过去。
”你要干嘛……“杏子想抵抗已经晚了,鬣狗的手快得看都看不清。她只感觉到东西哗啦啦全进了背带裤前面的大口袋里。
”我说了我不要!”杏子说着想要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两只手被鬣狗抓住。
“你不要就扔了。”鬣狗眉毛压了下来。
“你,你给我干嘛呀。”
鬣狗歪嘴一笑,说:”我说了,你拒绝我你会后悔的,这些就是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杏子越听越糊涂。
4/4
鬣狗一副得意的样子,脸上的坏笑让杏子尤其不爽。
我凭啥要后悔?
“这些玩意儿是那些老家伙视为宝的东西,我打倒他们,然后将他们的命根子抢过来了,这不就证明我比他们强了吗?不对,是强得多!所以你就应该做我的女人。”
“你有病啊,我做不做你的女人跟你打倒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这什么跟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杏子哭笑不得,真搞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脑回路。这喜欢不喜欢跟强不强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就证明我是这里最强的男人呀!而你却拒绝一个最强的男人!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你?没有!像你这样出色的女人,只有最强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杏子真是被这愣头青呆瓜气笑了。这到底是在夸谁呀!可还别说,这话她还挺喜欢听的,心头上涌起一股热乎乎的感觉。可她嘴上却习惯地不能输。
“凭什么你说了算!姑娘我想跟什么人就跟什么人,管你是天王老子!”
“你不喜欢强的男人?”鬣狗似乎是真的搞不懂。
“你管不着!”杏子就是不想认输。
“无论是什么证明,凭什么你给我我就得要!”她讨厌别人给她强加任何事情和东西。
“嘿嘿,不愧是我的女人,如果你不中意就扔掉好了。我还是要把所有的徽章都给你,让你一看到它们,就想起我的强!”
鬣狗不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欣赏的表情,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杏子更加不爽。
“你给我拿走!”
她吊高嗓子大喊一声。
鬣狗咬了咬嘴唇,两人四目交接,似乎陷入密布火药味的僵局。没想到此时坐在墙角的小辫子突然发话了。
“你这个白痴!嫂子的意思就是你还不够强!我就说这数量太少,区区一个区才几个街区,像嫂子这种独一无二的女人怎么看得上!我们得把隔壁区也拿下,把整个城市都拿下,这样才能证明你是最强的!称霸!”
小辫子边不咸不淡地说着,视线没有离开手上的游戏机,一脸坦然。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意思!别擅作主张替别人总结!不对,谁是你嫂子!”
“唔,你说得对,我错了,但这要费不少时间,我有点等不及了。”鬣狗很着急。
“你没见过女人啊,这么猴急,我们两兄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大丈夫做事,就是要稳重一点。”
“我怕她被别人抢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认真讨论着,完全没听杏子的抗议,鬣狗转身就走。
“喂——!听不懂人话吗?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定要把这里搞得翻天覆地吗?也不问问我吗?告诉你,我怎么都不会跟你的!”
鬣狗停住离开的脚步,呆住三秒突然转身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脸上。
“真的吗?”鬣狗一脸认真。
“真的!”杏子气势汹汹。可尽管大放狠话,但近距离面对杀气腾腾的少年,忍不住后退。
“真的吗?”鬣狗步步紧逼。
“真的!”退。
“真的?”进。
“真……”
没等杏子说完,男人的嘴唇堵上了杏子的嘴。
一股暖流在舌头上旋转,接着迅速蔓延,游走全身后汇聚到心脏。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犹如一台沉睡的机器被注入巨大的动能重新开始运作,由慢而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接着脑袋一阵晕眩。
杏子涨红了脸,这是什么感觉?搞不懂搞不清。只知道这感觉,真好。
世界停止了。只有眼前这个一脸认真闭着双眼,与自己嘴唇相触的男人。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鬣狗的脸上。杏子恶狠狠地盯着他。男人居然朝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就离开了。
“等我。”
又是留下一句该死的话。
杏子呆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她不明白,自己心底居然喜欢这个粗鄙之人的鲁莽强吻。她不想承认。
她对着空空的通道喊话,将口袋中的徽章掏出,全扔在地上。
“杏子,这些东西你真的不要吗?”
“你管得着吗!”
杏子房间靠着床那面墙上空出一小块地方,上面挂着几个徽章。每隔几天,徽章就多出几个,逐渐占满了半面墙壁。那个男人三天两头就从窗外探出头来,二话不说,伸手进来把新的徽章放在桌上就离开。他脸上手上总是带着血迹,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渐渐地,杏子总是盼着他出现,即使两人都不说话,但只要对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必要说了。
从小就没人疼爱,杏子也不懂担心别人。逃课和猪朋狗友混在一块寻找刺激,变成她活着的意义,这个男人的出现,让她觉得人生好像有了一些不同。杏子回到这所冷清的大房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她还会在桌前看看书,发发呆,想象那个男人在做什么,甚至还会隐隐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那天半夜果然有事发生了。
听到窗外的动静后,她从床上蹦起来,迫不及待跑去开窗,这几乎已经是习惯性动作了。
窗户打开,她并没有看到男人的一脸坏笑的脸。
两个带着黑口罩的人跳进来,捂住她的嘴。她没来得及挣扎便眼前一黑。
几个区的话事人为了遏制不要命二人组的破坏,居然逼迫金彪交出杏子。金彪誓死不从被惩罚至重伤,最后还是有人透露了杏子的住处。
后来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鬣狗和被称作狐狸的同伴大开杀戒,在话事人总部杀出一条血路,直捣黄龙抓住最高级别的话事人,救回杏子,但鬣狗也身负重伤,尤其是左侧头部被砍了重重一刀,右手四个指头被他自己砍断,其中具体的过程和细节杏子并不清楚。当鬣狗抱起杏子的时候,他已经满身是血,摇摇欲坠。
他们跑呀跑呀,后面从四面八方追上来的杂兵越来越多,狐狸根本抵挡不住。
鬣狗已经跑不动了,两个人重重摔在阴暗潮湿的巷子暗处。听着外面急匆匆跑过的一波又一波的脚步声,鬣狗吐掉一口血。
“你沿着巷子跑,我回去救那只死狐狸。”鬣狗擦了擦嘴,后背抵着墙壁想要起来。
杏子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唇吻在他嘴上,眼泪流下来。
“我一定要去救他,你等我们回来!到时候我让你亲个够!”
杏子哭得稀里哗啦,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摇头,死死抱住他不让他起来。鬣狗虽然受了重伤,力气还是比杏子大,他艰难推开她,摇摇晃晃勉强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跌在地上。杏子连忙上前抓住他。
“我要去救他!”
鬣狗看着杏子的眼神很坚决,虽然带着不舍的温柔。她知道他去意已决,没人可以挡他,包括她自己。
“那我也去!”
“你闭嘴!你给我回家,我兄弟的命,还有这件事,我都会摆平,你给我好好的!”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男人。”
杏子的眼神也变得犀利,如果这个男人要去死,她只有一件事能为他做。一种巨大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要让这个男人为自己留下些纪念。
杏子脱掉自己的衣服,将男人压在墙上。
“你舍得放手吗?”
……
男人离开了暗巷。杏子头也不回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再之后,没有一点当晚的消息透露出来。最高话事人因私事退出社团,内部重新选举。那两个不要命的家伙没有任何消息,销声匿迹,也没有尸体。杏子被逐出社团,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上头的处理,金彪也不见踪影。
杏子发现自己怀孕了,十六岁的她得不到父母的帮助,想自杀一了百了,直到遇到那些活在城市最底层却依然努力开心活下去的街坊,才决定和小孩一起活下去。但是父母知道她怀孕之后勃然大怒,拒绝她的苦苦哀求。最终她走投无路去找街坊,在街坊琬姨的帮助下,一个年轻的医学院学生帮她剩下一个女儿。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杏子用琬姨和医学院学生的名字组合给女儿起名叫琬青,而那里也没人叫她杏子,而是叫她本命春杏。春杏和琬青之后再也没见过鬣狗。两人相依为命,直到灾变爆发。
记得来看《核》连载!
#1 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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