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修改版）

原创/九哥谨以此文献给因为学习问题而痛苦的父母跟孩子。01我的个人成长永远都绕不开跟父亲的关系，跟他的关系90%都是围绕学习展开的。从小我性格内向，胆小。小学前在父亲的陪伴下能做很多简单算术，3岁能背50多首唐诗。但自从上了小学开始后，我学习就不好，他在我学习上花了很多心思，平时晚上加班回来检查我作业，做的不好就把我重睡梦中弄醒；周末放假也额外给我布置一些算术题让我做，然后检查，讲解。他还是我小学期间所在班级中跟老师互动最密切的家长，没事就往学校跑，跟老师了解我的学习情况，我们班同学都认识我爸。小学期间几乎每届班主任都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你爸为你付出很多，你要努力，不学习好就对不起他！”对我而言我爸就是一个严厉的家庭教师，一见到他我就本能的紧张，焦虑。而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中下游，这个结果简直是让我爸抓狂。为此被我爸骂过无数次。尤其是跟别人家的孩子比，在他眼里我简直就是个不上进、偷奸耍滑的混蛋，他愤怒的咆哮声经常整栋宿舍楼都能听见。去年有段时间我没“正经工作”时，我爸还一一列举我小时候各种不好好学习的劣迹，并且恨铁不成钢的说：“就是我小时候对你太好了，早知道就像那谁谁谁一样狠狠的打你，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对我自己而言，在那个“分分分学生的命根”的阶段，一直在重点小学和重点初中的我，被“学习不好”这个标签，和爸爸因此为我付出的“爱”如灰色铁山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我为此苦恼、自卑。我也想学习变好，但却总是没办法实现。上初二时，父母离异，我爸搬出去另组家庭，他也随之放弃了对我学习的关注。因为学习基础不好，初中毕业时我的学习成绩很自然的在级部里也成了倒数。02本以为我这辈子没戏了，随便找个技校上完拉到。但峰回路转，因为从小喜欢画画，所以有机会上了我们当地职高的美术班，并有机会考入国内各大美院。我有这个爱好是因为我记事以来，爸爸经常画画，我就在一边看，但是他从未对我提过任何要求，他自己喜欢艺术创作，喜欢搞雕刻和雕塑。我记得有一次他用一堆铁丝和泥巴在几个小时内就很神奇的做出一匹奔跑的骏马。我爸从来没跟我分享过他对艺术的想法，也没亲自教过我这些，也没有请老师专门教过我这些。但耳濡目染，我从小就对艺术类比较敏感。学起来也比较容易上手，事半功倍。因为班主任对我的欣赏和鼓励，高职一开始我的学习状态突飞猛进，根本就不用有人催我学习，几乎每天早上五点，自己醒来看书，学的津津有味，也因此在课堂上收获了很多正向反馈：比如老师的表扬，同学的羡慕……只用了一年，我的文化课成绩从倒数变成在班里前三名。同时，我这个从小沉默、内向、低调的乖乖仔，忽然展现出了在表演、主持、演讲方面的才华，并获得全校师生的认可。大学毕业后很多年我都是靠艺术细胞吃饭，那份才华也一直延续到现在。03有意思的是，我爸知道后却并没有因此开心，而是一直沉默。这个问题我很多年一直疑惑：一方面我爸对我的控制让我觉得很痛苦，但同时我又觉得他是爱我才那样对我，在我从小的朋友圈里，很少有做父亲的家长像我爸这样付出了那么多，（他自己说的，我没感觉到）至少他在学习上应该是对我用心的吧？不然没理由他自找不开心呀。我一直在无意识的寻找证据，证明我爸是爱我的。更要命的是，多年来我一直很认同他的观点——我学习不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不好，是我笨，我偷奸耍滑，以至于爸爸不开心，都是我的错，我跟爸爸关系不亲密也是我学习不好又态度不对的错，我要为此负责。所以一方面我本能的讨厌他，一方面我一直有深深的、未被觉察的内疚。于是只要他在，有多远我会躲多远；只要他说话，我能不听就不听。大学毕业后我也尽量在地理上保持跟他的最远距离。直到工作后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理学、并且自己做了父亲后，我才逐渐意识到，他费劲心思“操心”我学习，是因为他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对现状的不满。他学历不高加上没有经商的意识和能力，时代的浪潮逐步把作为工人的他淘汰了。他把对未来的担忧投射到我身上，预先假设将来我会跟他一样。并在此基础上开始费尽心力的“为我好”。我爸自己并未在工作之外认真学习，工作也谈不上有成就，跟我妈也一直冷战，跟他兄弟姐妹比他也混的最差。而借由关注我学习的事情，转移自己在现实中的失意和痛苦，并且因为我学习的问题，经常无意识的站在道德的高度理直气壮的对我宣泄他的情绪。整个过程就是——爸爸“为我”操碎了心，而我的心被他“操碎”了。04为此我做了许多次疗愈，也跟我爸做过几次沟通，但结果总是不理想。于是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就是很多时候爸爸其实不爱我。当我仔细回忆一些细节，我吃惊的发现：爸爸活在自己的剧情中，执着于要我变成他认为应该的样子，然后他才放心。根本就没看见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而我也活在自己的剧情中，执着的期待他能放下对我的期待和执着，承认错误，然后用我认为对的方式来爱我。这样的关系里面根本就没有爱，有的只是彼此未被满足的需求，以及由此带来彼此关系的长期痛苦。这个真相对我而言是一次巨大震动和巨大的解放，我跟我爸之间的裂痕变成了一条界限。原来这一切不是我的错，原来这一切不是我不好，原来那不是爱，原来我在执着被爱，原来即使我一直没有得到我期待的父爱，我一样活的还挺好。随着这条界限的清晰，我在跟爸爸关系的纠缠中脱离，放下了对父爱的执着，也放下了对自己的自责，内心轻松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