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插画:frank mckenna

我站在破旧的公交站牌前,低下头把拖在地上的鞋带打了死结之后又开始费劲的想要拽开,车嘎吱一声停在了我面前,这是今天早上路过的第四辆七路公交车,司机向我望了俩眼,看我没有上车的意思,默契的冲我笑了笑启动油门开走了,油管排出的尾气在空气里化成了一阵白雾,然后倏的消失。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五了,马上要迟到了,她怎么还没来?向她来的方向瞅了一眼,终于来了。把鞋带胡乱地塞到了鞋里,站起身来盯着马路对面那家卖豆花泡馍的小摊仔细算了算,已经有48天没有吃到它了,今天也是我遇见她的第48天。

她是从外地过来的,一个多月前转到了彰化高中,高二三班的学生,她坐第一排,我坐最后一排,这大概也算是学生时代的彼此相隔的最远距离了,不过幸运的是我在二班,和她之间只隔了一堵30厘米的砖墙,每天早上她会坐七路公交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到达学校,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这是我这几天一直想要搞清楚的问题。

又扎了马尾,真好。我心里窃喜道!她站在我旁边,柠檬味的清新发香随着空气的流动经过我的鼻尖,久久无法散去。

跟在她的身后,我们踏上了刚到的七路公交车,我坐在她的身后看着旁边的玻璃上印出的她的侧脸,耳根的细碎发丝随着公交车的发动飘动起来,差一点我就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碰。

刚下车走进校门,上课的铃声清脆的在校园里响了起来,她三步并做俩步赶忙上了二楼进了教室。

林枫,你又迟到!我刚从后门走进教室,班主任魏一言把黑板擦重重的摔在了讲桌上。

谁今天值日,黑板这么脏还上不上课了,林枫你上来把黑板给我重洗擦一下。

我悻悻的走上前去,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板擦。

魏一言是个王八蛋,同学里暗地里都这样说,除过爱在班级里搞一言堂,做什么事情不经过其他老师的同意之外,魏一言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搞成绩歧视,学习好的学生在班里干嘛都拥有特权,就连这座位也是按成绩依次选座,我的同桌张驰开玩笑的讲过,这班级就跟古代的妓院是一样一样的,魏一言就是老鸨,学习好的同学就是魏一言手里的头牌,而我和他这种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学生就是被魏一言打入冷宫的三流货色。

其实我只是不想学习而已,我总觉得在你以后长达几十年的成年人生里,你现在所学的函数,所考的历史,所背的Abandon,对你将要面对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与其这样不如将自己宝贵的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比如帮张驰写情书送给班里的每一个女生,他说他这叫广泛撒网重点捞鱼,结果一整个学期下来他得到的是全班女生联盟的集体鄙视。

我嘴里咬着笔在纸上一下一下”点头“的时候,张驰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一下我的大腿,一下子蹦跶起来站在座位上冲他喊道,张驰你特么上课摸我大腿干啥?全班轰然大笑,这才注意到,数学课老师正指着黑板上的一道数学题盯着我。

张驰趴在桌子上偷瞄着我笑的停不下来。

林枫你给我出去,在走廊上蛙跳十圈!

今天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倒霉的日子,我无可奈何的走出教室向走廊那头蹦去,三班的教室里一片安静,英语老师站在讲桌前一字一句的念着"I Have a dream……",我跳起来透过窗户看到第一排的她,胳膊支着侧脸,跟着老师念着这句话,嘴唇微微翘起来,然后从齿间呼出Dream这个单词,之后一个浅浅的酒窝出现在她的嘴角,阳光恰好在窗户的折射下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照进了那个酒窝里。我一下子呆滞在了空气里。

好像走廊的长度也不过是三班的前门到后门的距离,而我在一下一下的在窗外跳着只想让出现在我眼中的她多停留那么一会。

林枫你干嘛呢!让你在走廊上,你趴在三班的玻璃上干嘛呢!数学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用手指着我,她的脸一下子转了过来,刹那间我蹲了下来,像一只败走的大灰狼,贴着粉刷过的劣质水泥墙一下一下溜走了。

二月,学校的表彰大会上,满脸胡茬带着大片灰白头发的校长坐在高高的演讲台上一本正经的发言,

下面有请校级三好学生吕艺欣上台领奖,她款款的走向演讲台,拉过话筒像是对呆坐在演讲台下的我亲口讲述一般。

可能某些同学觉得念书并没有多少用,不甘愿将自己美好的青春浪费在函数,历史,英语以及所有科目的学习之上,我知道我也明白,可是漫漫人生里,本身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用“我只是不想学”这样的借口来逃避可能努力过后还依然不会有好成绩的结果,那我其实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会很懦弱吧,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如果你不告诉她,那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我很讨厌什么都不努力却还不自觉的人。

这些话怎么这么熟悉呢?我心里正纳闷着却看见坐在我旁边的张驰一脸坏笑的望着我。拉着他去了学校的小卖部用全套的英雄联盟纪念卡终于换出了这个一切事情的真相。

原来淫荡的张驰早已将魔爪伸向了三班的女生,看到我的情书质量在我们班效果并不怎样的情况下,他瞒着我自己写了一份情书,复印28份之后塞在了三班女生的桌兜里。只有吕艺欣一人给他回了信,

你认识那天趴在我们教室窗外的男生吗?

就这样俩三封信之后,张驰瞒着我将有关于我的一切全部按时汇报给了她,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吕艺欣答应给他介绍她们班的女生。

三天后,我向吕艺欣下了战书

我没有不用功读书,要是我认真读起书来说不定一下子就把你干掉,我怕下次站在领奖台上的人是我的话你会哭鼻子。

那挑一下啊,回信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想她肯定没有注意到信纸的反面小小的写着几个字,如果我赢了的话,那你做我女朋友啊~

就这样深夜俩点的台灯下,我还就着《恋爱症候群》的伴奏,难以咽下的咀嚼着一道一道的数学题,7路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传出我自己戴着耳机背单词的蹩脚腔调,结果全车的人都转头看向了我,听见她坐在我前排忍不住发出的笑声,我更加的大声的喊出Abandon,Abandon,我的书包里开始塞满了我俩彼此查阅过的各类试卷……

这时我才发现,用功读书竟然变成了一件很热血的事情!

六月,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班主任魏一言拿着成绩单在全班用不相信的语调告诉我成绩排名全班第二,甚至一度怀疑我是否作弊,在全班同学的共同证明下,我上台接过了属于我自己的成绩。

迫不及待的走出教室,看到趴在走廊阳台上的她对着我笑个不停,远处吹过的凉凉夏风从她的马尾的发梢上拂过,然后停留在我的脸上。我低头看向拿在她手里的成绩单,嘴里轻轻低语:

呀!我的女朋友没了。

什么?她迷惑的笑个不停。

我到教学楼下,转过身对着三楼阳台上望着我的她大声喊道:吕艺欣,我喜欢你!!!

阳台上趴满热闹的学生,在一阵一阵的狂欢声中,她红着脸颊进了教室。拿着瓶百事可乐站在我们教室的门外等我上了楼,然后在全班的叫好声中,塞到了我的手里。

可乐的一圈标签已被撕掉,只见上边缠着一圈白色的小纸条,上边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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