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书斋之外

“书斋之外,是一片大平原。在夜里,周树人正躲避在绍兴会馆抄写古碑。那些古碑,已经腐烂了。古碑,拓本上的文字,已经腐烂了。我朱先生,走入了绍兴会馆。绍兴会馆里非常的黑暗。暗的很深。暗的漆黑的一片。周树人正居住在此地。黑暗的房子。房子外面的黑漆漆的弄堂。北京城的黑暗。已经腐朽了。我进入会馆。敲打着桌子。桌子上,周先生放置着一些拓本。拓本一部部罗列在主桌上。周树人黑暗了。他的眼睛在夜里放出了巨大的光芒。为的是书斋里的世界。一部曲了。二部曲了。三部曲了。诗集摆满。画布影布。巨大的线装书,堆积在书斋上。我的周先生,如我一般,进入黑漆漆的地方。”

“我的周先生,您的世界为何如此魍魉魑魅?”

“那么,门外的世界。一大片的平原。平原上的闪电。平原上的土豆。平原上的割麦。一株株树,伫立在绍兴会馆。周先生,你的世界为何漆黑?周先生,书斋外面的厚厚的地步,已经装满了打打架的样子。而书斋已经破碎了。树枝啊,已经展出了自己的叶子。叶子满满地堆积在了绍兴会馆里。会馆,已经黑暗了。一大片的湿漉漉的树枝,挂在漆黑的夜里。周先生,你的世界,缘何破败了?如何进入你的世界?”

“是的,我一直坐在书斋里。我一直在抄写着这些古老的拓本。拓本,一部部的史籍,堆积在尘埃里。地下的尘土。地下的昆虫。鸣狐一般的眼界。打击了。拓本上,覆盖着的尘土,已经堆满了我的影子。而我的书斋外面,是一部古老的拓本。这些拓本上,弥漫着秋风,吹风了,吹来,吹在我的影子上。朱先生,你来到我的会馆。可是,我的绍兴会馆,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缘何还要来呢?你为什么要来呢?我这里的一切都是病态的。包括我周树人,也是病态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呢?”

周树人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展开了自己的眼睛。在一大片的黑漆漆的世界里。犹如黑暗而病态的昆虫。犹如黑暗而病史的巨大的哗众取宠的百姓。犹如田野的崩逝。犹如平原上的红高粱的拓碑。犹如红高粱的吹倒。犹如红高粱的拜倒。一道道的闪电,落在平原上。红高粱成熟了。魂归故里的红高粱。归来的红高粱。而在我的平原上,闪电霹雳了。落在了平原上的闪电,无不打击着黑暗的土地。而周树人主宰了这一切。主宰了的命运。无法释放了。无法释怀了。唯有周树人的绍兴会馆,低沉的盲目,忙碌之中,周树人先生昂首,看着朱先生。

“朱先生,你的眼睛为何漆黑的?”

“哦,我的周先生,你为啥呢?你的眼睛不也漆黑的吗?”

“不,我的朱先生,你的眼睛是盲目的。似乎野马一般,奔跑在黑漆漆的旷野里,一路沿着道路,道路上,我的朱先生,你缘何进入我的绍兴会馆?你如果不来,我的日子不是也一样的平静而稳步了。为什么来呢?你进入我的世界,打着伞,时刻听风吗?我这里没有风。我这里也没有雨。只有闪电。我这个世界只有闪电。断念一般了。只有书斋一座。我的书斋,没什么书,只有我的日记。是的,我的书斋里败坏我的日记。日记了,我的日子变成了一部日记。你们如果要来风,那就来听。听一听我的日记。入自己的世界。进入我的日记。听闻了日记的悲哀。日记一句句里释出的悲哀,已经如同平原上的高粱一样,进入了悲哀的黄土地。而谎言莽草已经种下。我的悲老的世界犹如释放的大地一样。”

朱先生,一个人,伫立在旷野上。我就是朱先生,我的日子一样如此。不写日记了。写日记没有什么花头的。“是的,周先生,我是朱先生,我也认为日记没有什么用的。可是,周先生,你为什么还要写日记呢?”

日记是死的。日记是黑暗的。日记是腐朽的。日记已经荒凉了。

“是的,朱先生,我周树人一直住在绍兴会馆。这里很安静。安宁了。我绕开了外面的世界。我烧开了我自己的书斋。书斋之外,我的整个的北京城,已经异常的安静了。于是,我可以坐下来。安宁地坐下来。坐在古老的榕树下,坐在拓本的世界里。我发觉了自己的异样。我试图进入魏晋的世界里。那里的佛、粮食和药酒。我的世界,通往了一切大关之外了。这就是我的世界。一个书斋之外的世界。我拥抱了粮食和药酒。我突兀地进入了书斋外面的世界。”

此刻,只剩下了黑漆漆的夜了。

此刻,书斋外面的大平原越发的安静了。

只有这样的安静,才足以抚慰朱先生一颗悲凉的心。朱先生横坐在周树人的对面。拓本上的霜,已经落满。而朱先生,那是一条河流,进入周树人的世界。夜更黑了。连周树人的拓本也呼呼沉睡了。朱先生孤独地走在绍兴会馆之外的道路上,书斋也一步步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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