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崩溃,要不要藏起来

成年人的崩溃要不要藏?这是今晚社群里讨论的话题,这种命题的讨论肯定要有正方和反方。

以米娅小可爱为代表的一方坚持必须要藏,她的观点很鲜明:不藏,轻者让他人贴标签,不利于今后的发展。重者会授人以柄,埋下无形祸端。

以无戒老师为代表的一方表示,人都要崩溃了,那得赶紧发泄呀,要不然憋坏了咋办。当然要认准倾述的对象,最好是闺蜜。

而清心小伙伴另辟新径,用亲身经历加引经据典还有实例佐证,阐述修心是对付所有不良事件导致情绪崩溃的致胜法宝。她已从书中得到智慧,解决了麻烦,得到安宁。

看她们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我钦佩她们在情绪崩溃的时候,还能这么沉着。我问我自己,如果我情绪崩溃了,还能顾忌到这多因素吗?不能,我做不到。

如果去年的今天谈这个话题,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感受,因为我的人生就如父亲对我的期许那样——利平,顺利平安。要说崩溃,在父亲来住院之前我还真没有遇到过。

但是去年的今天,我父亲来住院开始,我意识到父亲被死神牵引着,以极快的加速度向着死亡狂奔。一周后,我体验了什么是崩溃。

(一)

不用翻看日历,我清楚地记得,去年的8月6日,星期四,回老家休高温假的三哥三嫂,把父亲带到了荆门,住进了父亲钦点的市二医。因为那里有我二嫂大学的同班同学赵主任,父亲极信赖她。

我们明知道结果是人财两空,但为了父亲的心愿,我们还是请二医最好的肠道专家亲自主刀。父亲6号住进去,17号做手术,26号出院回老家。次月23号去世,回家没有过到一个月。

父亲住院期间,我和姐姐轮流照看他。姐姐负责白天,我负责晚上。父亲插着管,每小时要照顾他尿一次,白天我雷打不动要上班。周一后备侨姑娘没来晨会,一问才知道她周六她动了胎气,这会在医院生孩子,这孩子比预产期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大领导安排客户经理转岗的白半仙来做我的后备。谁都知道半仙是个君子——只会动嘴不动手——当然他能干活领导们也不会把他派给我做后备。虽如此,但有后备总比没有强,好歹有个人可以换换手。

为了确保父亲病床前不断人,我和白半仙换了班次,他上主管的行政班,当然主管的活还是我干。我上后备的班次,9:30---18:00,虽然中午不能午休,但是我姐姐就不用那么着急赶来换班。

那几天看我连着守夜照业,哥哥提议找一个护工。可是想着不久就要和父亲永别,想着其他几兄妹都已经在父亲床前尽孝,就是我没有,我摇摇头拒绝了。离别和不舍代替了疲惫,虽然我连轴转了五六天,但人一点也不觉得疲倦,我多希望父亲能多坚持些时日,让我能弥补自己对他照顾不周的亏欠。

8月11日,星期一,渠运和个金分别发文,要求我们在13号之前完成电信诈骗的查询和管控及尽职调查。13号两个部门的李经理分别打电话催促,个金的等着数据汇总上报省行,渠运的等着数据上报人行。

其实12号晚上我加班到九点半,看着个金的邮件,公司部的邮件,内控合规部的邮件,每个部门都着急,都要催。我真是想念我的后备侨姑娘,如果她在,这样的邮件只要交给她,都不用我再费心。可是现在是白半仙,除了有个岗位可以用,还真指望不上他干啥。

想着这几天自己的辛苦,我希望低柜柜员能帮个忙。她业务熟练却有点斤斤计较,我说的话她不一定做。于是我 拍了邮件微信发给行长,说了我的困难辛苦和工作安排及想法。行长当时回复,把个金的邮件让低柜处理,公司部的让白半仙处理。看行长这么支持,我心里还感觉挺温暖,关机马上去医院和姐姐换班。

(二)

8月13日早上,我把个金的邮件打出来,打算交给低柜的柜员办理。一出来见她的工位上有客户,我迟疑了。一来她办业务不喜欢有人打扰,二来她虽业务熟练,但为人太精。刚轮岗过来时侨姑娘还在坐高柜,我看她有学历又年轻,想培养她,让她去低柜熟悉对公业务。侨姑娘头摇的很拨浪鼓似的不去,她说主管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她坐低柜除了对公业务其他客户都往高处赶,有次让她来高柜带了几天班,她只办现金业务把其他客户都往低柜赶。我坐高柜还有两个柜台一起分担,我如果去坐低柜,那我一个人会累死。

我在低柜前站着迟疑了一下,还是折回营业室,让白半仙进系统,一点点教他如何查询客户信息,如何通过客户的流水判断客户是否有涉及反洗钱的行为。

半仙态度挺好,无奈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上午只做了一笔。但是想到他态度端正,我也没有着急,因为就算他上午做不完,下午再做一点,我晚上加个班也能完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下午公司部打电话来,要求今天完成对公账户的排查。

想着半仙一直就是对公客户经理,做对公排查应该上手要快一点,我改变了主意教他做对公排查,个金部的邮件自然就是我接着做。

我不知道别的单位主管是否是这样,但是我们这儿,银行里的主管就是一个万能的存在,啥都要会。不会的就要学,学会了再教柜员。

柜员有上进心的或者和主管关系好一点的,还能认真听用心学。那些精怪一点的就生怕用多了脑筋会得病,总是被动学习。学也跟那灯芯一样,拨一下亮一下。不会的业务从不主动学习,他们习惯扯嗓子喊主管,理直气壮地等着主管来教。这些体制庇护下滋生的名副其实的职场巨婴,是建行的吸血虫,是主管心里的痛。

下午柜台有点忙,我只能先顾着柜台的业务,没有时间做排查。半仙因为业务不熟练也没有做两笔。晚上我俩说好加个班,搞完了再走。

我给姐姐打电话让她做好准备,可能又要很晚才能去换她。姐姐早就习惯了我晚下班,安慰我不着急。

五点半送走款箱,我汇总了柜员的凭证,忙着去做账户核实。大概快六点的样子副行长过来告诉我,行长吩咐今晚全体加班,完成内控合规部要求的个人信息补录。

难怪看到低柜今晚装完尾箱居然没走,坐在工位上玩手机。但是今晚后备和我都有事,不能给柜员授权,柜员怎么查询个人信息呢,我不明白行长为啥非要今晚做。

副行长疑惑了,说行长早上跟你说好了的呀。我才想起来,早上行长是来说过了,说个人信息要补录,工作量大,要抓紧,但是我不记得他说今晚要加班做这个呀。

我起来走到前厅,员工真的都在。我被逼得没办法,想想加班也行,个人信息补录要分几步,今晚我们完成第一步查询也行。于是我进系统倒出需要补录的数据,再平均分给低柜和两个高柜老员工。

导数据有点耗时,等我带着U盘来到低柜,她要求我把格式帮她都调好。她学历比我高,人又比我年轻,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她完全可以胜任。平时要求我做一下也就算了,今晚我真的没时间。于是我给她说了要求和方法,让她自己动手,结果她旋风一样就跑后面去了。我以为她去了副行长的办公室,事实上她去找了行长。

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样子,她来了,我正在她旁边的工位为高柜的一个54岁的老员工导数据,调格式。她来了,看我帮别人调格式不帮她,就开始语言暴力。我本来就着急,然后又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很容易就被她激怒了,但是我不屑于跟个员工解释,操起电话给副行长打电话,大声发泄心中的不满。说今晚个金和渠运的等着要数据,内控合规部的任务20号之前做完就可以了,为啥非要今晚凑热闹。

副行长年轻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工作,我俩私交还行,我平时和她就很随性,发发脾气事后马上就好了,她也从不跟我计较。

可是那天要命的是我说了前两句,行长就把电话接过去了,听我啊啊啊发一通脾气,很不爽,说要你加个班怎么这多恼骚。

我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更没有意识到电话那头不是副行长,而是外号“黑鱼”的大领导。我没有收住自己的情绪,突突突就把自己的不满跟打机关枪一样发泄了一通。

行长冷冷问了一句:“今晚你做不做客户信息查询?”

“不做!我和半仙一个做对私排查一个做对公排查,都没有时间,都不能授权。”

“那还有谁能授权?”

“你!你本来就是主管的AB角,主管的权限你都有!”

“啪!”行长没有回答,挂了电话。几分钟之后,我看到行长夹着公文包阴着脸走了。

我倒完数据告诉高柜的老大哥,如何查询,如何复制粘贴,待他能做之后,我就进去柜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没有注意到。

剩下我和后备俩人时,我静下心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就跟副行长打电话赔了个不是。副行长总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姿态,沟通起来也很愉快。她善解人意,知道低柜因为不满意加班,才拿我撒气,让我不要往心里去。

得到理解,我一身的劳累似乎一下就消除了,心气也顺畅了起来。我把个金条线的做完了,又去帮半仙做对公条线的。

做业务、加班对于我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只是一想到在医院等我换班的姐姐,我就心急如焚。姐姐身体虚弱,本来自己都是一个病号,还硬撑着照顾父亲,我换班还总是迟到。

按道理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应该请假。但今年的年休因为疫情大家都不好意思提。但是不提不代表人家就不想,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开头,后面大家都会提要求,我可不想开这个口。

再说半仙才来顶岗后备,啥都不知道,我这个时候请假,完全就是对工作不负责任。而且今年的请假政策有变动,主管请假超过5天,必须要人才库里挂名的后备来顶岗。半仙肯定是不合适 的,还只有我撑着。唉,主管总是拿着白菜的工资操着卖白粉的心。

七点半的样子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渠运的部门经理打来的。听到我的声音他吃惊地问你怎么在加班呢?

我晕!这么紧急的任务我不加班谁加班?

领导又问你在那里加啥班呢?

我说我还能加啥呀,个金部和公司部的任务今天必须完成,我的后备回家生小孩去了,半仙啥都不懂,他只能看着我用他的操作码自己亲自做。

经理是个懂业务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但他疑惑的是,我们的行长怎么给分行的分管行长打电话,说我不服安排,不肯加班呢?

听了这话,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一下激动起来,我又委屈又气愤!就告诉他行长要我做内控合规部的个人信息补录,我没时间授权,拒绝了。

那拒绝就拒绝呗,你为啥要骂你们行长呢?

我晕!我没有骂他啊!我只是怼了他,因为老父亲癌症躺在医院我连轴转了五六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情绪被低柜的员工点燃了,把跟副行长发的火,发给行长听了而已。

听了事情经过,部门经理关心地问了我父亲的状况,又建议我用座机给分管行长打电话,让他知道我在加班。然后嘱咐我要注意某个柜员,她两面三刀,导致行长很不开心,向分行行长告了你一状。

我一听,哇就哭了!为了完成任务我抛开病危的父亲,害虚弱的姐姐日夜操劳,我克服了多大的困难来加班,而我的直接领导没表扬我,居然在后面告我的状!我揣着多大的责任心不愿意请假,可我的领导却对我极不满意!

越想我越委屈,就那样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管后备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管电话那头部门经理是啥想法,就那样让失控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

这才真的成年人的崩溃!

人真正崩溃的时候已经没有理智,只能很直接地任感情宣泄,根本顾忌不到张三李四,更想不到今后会有什么后果。哪里向题目所说还想得到要藏着呢?况且怎么能藏得住呢?

(三)

后来东坡浪出来说了自己的见解,她说:“崩溃,百度百科指人因过度的刺激或悲伤,超过了本人的心理承受线而彻底的情绪失控,绝望无法自制,既然都已经超出了一个人的心理承受极限而彻底的情绪失控,你说让她藏,她怎么藏?”

就这一句,我觉得她真的就说到我心坎了。因此我给她点了赞。

而我要加一点的是,次日中午遇到行长,我就他昨晚告状一事找他沟通,他很不接受,说我不服从他管,还在背后骂人。我已经彻底冷静,并让他来看录像,看看我有没有骂人。他拒绝和解,我也不想背黑锅,于是我找到部门经理,又找到分管行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做了陈述。

分管行长一听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他说你的行长之所以着急要你做个人信息补录,是因为昨天分行开会了,一把手行长督办了这个指标,虽然最终考核日期是20号,但是数据要天天报,谁不希望早点完成呢。

你们行长他只知道一把手布置的任务要紧,没关注你们还有其他部门的任务要完成,事情要有轻重缓急,你放心,你说的我都清楚了,特别对于你本人的担当和付出表示感谢。后面我会给你们行长解释清楚。千条线一根针,你们是最基层的人,什么政策指令最后都必须通过你们的双手来达成,你们辛苦啦!

越大的领导,胸怀越是宽广。我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被分管行长卸下了,又安安心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不久我们行长找了个机会跟我说,自己那天太冲动了。他说早就知道低柜的柜员和我有点冲突,他不应该搅合到女人的斗争中来。再后来,我父亲因为医治无效离世,行长带着客户经理开车几百里到我老家送了父亲最后一程。这让我很感动,去年我们有三个员工的父亲离世,他就只去看了我的父亲。

再后来我找了个机会,让副行长来看了那天的监控录像,证明我也确实没有骂人。行长不好意思了,说再不要提这件事了,所有的不快我们就此翻篇。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之后,低柜对我的态度收敛了许多。她说话本来就是一副破锣嗓子,但后来再跟我说话时,有意识地让那破嗓子压一压,尽量听起来柔和一点。

因此我认为,人的情绪到了崩溃的地步,很难藏得住。你想藏你要硬藏,那结局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所以最好能向清心小伙伴那样,把读书当泄洪的方式,让情绪得以释放。也可以向我这样,一次冲突也是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任情绪释放,然后做好事后的“紧急公关”。

本来我想在群里说说我的这次情绪崩溃,但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光想起来我父亲就心疼,情绪低落时还开始偏头疼。我也担心说着说着情绪又失控,还是写一下吧。写下来也好,回顾一遍,也是对情绪的一次梳理。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崩溃,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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