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灰色的海鸥

如果我的孤独是鱼,想必连鲸鱼都会慑于其巨大与狰狞而逃之夭夭。

                                                  ----伊坂幸太郎

0

      这是我第八千多个早晨,走进电梯,一股子肥皂气味飘来,熟悉的味道,猝不及防地唤起我那涌动的回忆。有时候,气味的感觉远比语言或音乐在人记忆的印章上刻的更幽深。

      我幡然回顾着我这人生,记忆像散乱满地碎镜片子似的,毫无头绪,又引人回首......

      其实听起来也不过是八千多个日子而已,却觉得这些记忆似乎像一直存在于某个非常非常遥远的、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的东西。生活中,当你抓住某个契机,过去才会像最深的海底的某种庞然大物慢慢浮出水面。至少目前,记忆已被我现下的生活消磨成碎片,似细碎的馒头渣滓掉进了幽暗的井水里,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1

        “就我目前所知,最适合我的那个女孩,已经结婚,有了孩子。高三时,她喜欢我,我却入魔般的想去喜欢另一个女生,以为更接近我的灵魂。”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么绝对的话,我想他不过才二十好几罢了。

        当我与浩川在河岸下晃荡会后,坐在斜斜的草地上,一起呆呆目送着河里水上飘的叶子时,他甩给我这么句话。

        “那当时你真的了解她?”

        他轻微的笑了笑,“也许吧。我们是小学同桌,她当时学习比我好,六年后高三,我们是前后排,我学习比她好......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太多,哦!某天她还跑过来,轻昵的坐在我身旁,贴着窗外看的我对我说话,让我觉得很舒服,很自然...”

        “哦”,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在抚弄着屁股边的枯草。我也不知作何说。河里有个人拿着长棍撑着船,后面一个人在拿一个长杳撸着水草,柳条在岸边摆弄,风吹的我脖子冷,那船在微风中左摇右晃,但总在前行。脑后面林木沙沙做响,只觉得有些森森然,风吹着暮色里还泛着点红芒的树叶沙沙响,同时耳边还伴有他那有些干涩涩的记忆。

        太阳已变得昏暗,树影在岸边斜坡的草坪上微微晃荡。湖里泛着璀璨的光点,像金色的雨啪叽啪叽的掉落地面上,船划过这片区域,逐渐消隐在岸边灌木里,脑海海里空留他们的身影在褶皱的水面上摆当。

        隔了一会,他又自嘲到“可能当时我太过年轻气盛,看不清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世界。”

        “所以,经常出去浪迹天涯让我觉得非常不错”。他接着说。

        我了解他,只是追寻着他刚才的语言回味着他过日子。他喜欢骑上自行车在所有城市来回窜,名为浪迹天涯。

      “希望你能从人流中分辨出那个自己来,你刚才好像在悔过吧。”

        他笑了笑,拿起啤酒瓶要和我干杯。提溜着啤酒满大街跑的两人,我想也是没谁了。

        夜色骤然而至,河对岸手电光时而经湖面反射过来,那些人还在抓着河里的鱼。我总觉得记忆这东西还真像只癞皮狗。

        灌了口剩下的酒,他撂下手中的空瓶。

        “如今,现下,就像从高三那会开始不断的链式反应后,才变成了如今,或者应该说蝴蝶效应促成今天的我,我感觉。要是不是如此,不把这一切归于一个蝴蝶煽动翅膀的小小理由,那该多绝望呢。”

      “你呢?”

        “我吧,反正总是浑浑噩噩的...有人还说我是的怪人,目前一切还凑合。”

      之后,有天,我问他,难道没有其他非常合适你的吗。“也许有一个吧,但仔细想想所有认识的人,还是她当真当真适合,适合我一起生活下去。”

          ......

2

        我大概不喜欢呆在群体里,一起在白扯着闲话,又不是在一起玩耍、唱歌、喝酒之类。我一直觉得白扯闲话是18岁以后人们才兴起的活动。不分有没有文化、礼仪的群体都一个样。在人堆里畅聊,总会有人显摆或者表现浮夸,女人显摆爱心、美貌与聪明,男人显摆呵护、强硬与智慧。女人因有好对象被羡慕目光围绕,男人因美貌的对象更有面子...

        同时,总会有人挑起误解、争端以此来展示自己,也总有人自得于把握大家聊天的风向,反正我总觉得有些滑稽。聊些八卦、损损某人、嘲弄、起哄,可以把某人捧出天际来,让对方有些不可一世,把人云亦云这个词表演的面目更加可憎。反正所有这些,在《战争与和平》里描写的够多也够清楚不过。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点,人堆里总是最最需要给大家安装些叫做“善”与“恶”的东西,《卡拉马佐夫兄弟》还提到,人在群里中总是需要偶像,需要崇拜。

          可能有些群体还好,一个好家庭,好理发店的店员们...或者当有些人们都不想计较这些的时候。

        今天与几个同事午休来吃饭,大概有五六个,也不知怎么大家聊起星座的话题。

        我搭腔道,“我最害怕天蝎”

        我的上司说“我就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就是太可怕了。”

        我半天也找不到具体语言的线头。

        她对我有些不依不饶,

        我就说了曾经被蝎子蛰的经历,惹得大家想起当时画面就不住的笑起来。

        那次被蝎子蛰了,疼的我大半夜在我家房间门口走来走去,晃了五个小时。总之,灼热的感觉从我中指尖一直往手背传,我拿绳子勒紧胳膊,手感觉灼烧的快要融化掉,不得已让毒素顺着血液传。它传到胳膊的血管上,我在门口晃,传过关节,我还在夏夜的门口晃,传到肩膀,我还在那里溜达,都传到心脏处,才慢慢缓和。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人蛰了一点事没有,我有。

        大学时,我遇到一个女孩,也是天蝎座,至少对我,并非蝎子那般过于可怕。

3

        我想那是我第一见她吧,那时男女生同住一栋楼,只不过中间隔开了。我们出出进进,就在门口遇见过一次。当时,她应该刚来大学没多久,和她舍友们进来,我出去,我对这些新生瞅了一眼,也瞥见了她,在最边上,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没看清,然后她好像稍微有点羞涩与愠色,若有若无的。

        她是我最好哥们的老乡,是我们学妹,偶尔我们会一起出去。是因为我哥们的缘故,他总喜欢拉一大堆亲近的人去干嘛干嘛的。所以我们渐渐的才熟络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偶尔碰面打个招呼的程度。她挺漂亮的,一双黯然的眼睛,有些瘦弱。听说她还有个男朋友。每次见她时,她的打扮和表情总是时而让我熟悉又时而陌生、遥远。

        一年后,冷不丁的听说她分手了,再见她,扎了个丸子头,穿着一个很居家又略显成熟的花色毛衣,给人的感觉更显的清冷与凛冽,感觉这东西,你有时候很难形容出来。看见她的眼神里,我似乎化成了什么都不是的烟,唯有那次是,也可能是我并没有说上一句话。她遇见我们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似乎也故意了藏在人群里,我有所察觉某种东西,我也说不上来察觉了什么。

        冬天又快来了,我这哥们也不知是要考什么证,拉扯着他对象还有两个学妹与我一起天天去泡自习室。因为我们经常五个人一起出去,也慢慢习惯了。

        我还记得,有次我们五个人出去吃大餐,我们走在前面,她和一个学妹走在后边,我回过头,说了句“快点跟上来”,她竟有些嗤笑道,“学长让我们快点”,我仔细想想,也是,在群体里我是经常不发声音那个,像个沉默的保镖似的,但没有了大家其实还会有些不习惯。她觉察到了我那不自觉的变化。我听到她和另个学妹聊天声音渐渐逼近,蛮开心的,心想现在她那样子真像个小跟屁虫。

        总之,我们开始一起上自习,我对她也很在意,虽然我们没什么话,但我们很自然,也很简单。晚上,我们一起出来,路过时而有钢琴的音乐学院,路过长长的银杏树,那被路灯照的黄灿灿的银杏叶,路过一个雕塑,走过桥,穿过篮球场,来到我们大楼里,然后我们在楼道里道别,每次,每天她都和我道别,我看到那眼珠子背后好像藏着什么,她每次都单独和我道别,很认真的。也许她那个的眼神,也只想让我看见,而我真的再也没忘记过......

        要开始接近的两人,反而使得当时两人都多了份孤独,眼睛、身影、心变的不完整。

4

        暗流涌动的心:她更像冬天里那银杏大道,空旷宽阔的路,任冷风吹,而小银杏树,那么一点点的黄灿灿叶子,在夜色下,在路灯下,在匆匆回家的人的背影下,很惹人。

        我第一次与她两个人一起从自习室回来,我们俩都一路无话,在一栋宿舍楼下,她竟走到我前面,我才发觉她今天确实有些奇怪,跟我的节奏哪里都不搭调。前边有个男生拿个篮球迎面过来,先和她擦身而过,然后耐人寻味的看着我好久,我回过神看她的背影,她确实有些性感,而且现在像个冰山,面无表情。

      她忽然停下脚步,吓了我一跳,她站在那里看着打篮球,我在身后,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或者表达什么,我挺害怕她会蹦出什么很绝情的话,我看着她,是那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肩上有些卷,却更加好看。我想抚她的头发,她又走开了.....她那感觉,就和我身后的银杏大道差不多的感觉,空旷冷涩,小小树上的银杏叶子在偏僻一隅,在灯光下像一个个琥珀。其实我再仔细回想当时,她篮球场外的背影,深刻的契合着清冷的夜,那一个女孩的背影,孤单的背影,让我有些难受。

        我那晚手机上问她咋了,她用很奇怪的大概有些揶揄的口气说并没有什么,我不依不饶。才明白她听了什么风声,怀疑我可能有个异地恋对象。我告诉她并没有,之后聊着聊着她就问东问西的,最后还扯到我妈妈,“我妈我可惹不起”,我当时总觉得莫名其妙,还能扯到我妈,然后她竟变得奇奇怪怪的,说一些冷冷的话,大概都是些冷的发硬的话,回头想想,我就总想笑她。

        过了几天,我们去餐厅路上遇见她,一个人,她看起来很开心,好像是蹦蹦跳跳来到我们面前,活像个小兔子。手里还举了个香肠,笑的那么可爱,还问我吃不吃。我总有些含糊其辞,木木然的样子,反正那天的她,就在我眼前如此消逝了。

5

        “喂,今天去骑行!”

        今天他来电话。

        “好”

        浩川是我在骑行认识的。当时,我和一个好友去骑行,那里某个江的大峡谷。山路往往是骑半天上坡,骑半天下坡。

      山路狭窄,路上看到两辆小车擦着了,大车面对面过来,会有一个倒车,倒几百米有个专门避让口。山里风景也很美,山坳间的小瀑布,半山腰的洋芋花与石头屋,天上的云配地上的草,山崖下的树林与溪流。还会有车停驻,下来一对情侣。

        从城市里冲出来,还没有完全消逝的清晨,逛速的下坡路,还有穿着雨衣黝黑的放羊大爷,不明所以会露出白牙笑,都让你非常舒心,还有隐匿在山里的村落,那里的饭食也很可口。

        骑了三天,我们在山崖出看到一队休息的骑友,我们和他们打了招呼,一直骑到天色昏暗,我们开着手电筒,在绕过狭窄的垭口,黑暗里只有小石子在头上山坡上滚落的声音与轮胎碾压过碎子的声音,路下深六七百米的峡谷我们也看不见。

        最后那天,我们匆匆买了点吃的和巧克力,就沿着村里唯一主街道前行,一路下坡,早晨、密林、清阴的空气,无止尽的下坡拐弯,你根本不知道你到了那里,山的高大,只能任你走走停停,仰望它几眼。

        不住的下坡,有人挡住我们,说不能骑了,下到底,我们上不去另外的镇子上。“那坡太陡,全是大石子路,今晚你们到不了那里的。”我们目的地就是那里,歇了会,我们还是下去,我们也渐渐看到对面,无数个大之子,在崖上瞅瞅我们下去的路,还有十几个拐的样子。我们已从早上九点下到快十一点了。我们忍着手腕的麻,不断的下去,下去。到底时碟刹片烫到恐怖的温度,穿过甘蔗林,村落,卖橘子的大妈,趟过河,三点我们上那坡,最小的速度都骑不动,全是石子,只能在最边处骑。我们只得决意推着往上。

      然后,就有一个人从山下,在我们眼皮下骑着车过去,还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这穿拖鞋的家伙真是怪物”,他就是浩川。

      晚上九点我们终于到了,我嘴唇已经脱水,他竟轻松的在旅馆二楼和我们打招呼,大声告诉他的那些伙伴我们上来了,其他人他们都是坐小面包载着自行车爬上来的。这旅馆门没有锁,老板说“你们放心,我们这镇子上,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第二天全镇子人都知道了”。

    我们安置好,下来吃饭,他们那群人坐我们旁边,我们索性做在一起。那位年长的一直聊着峡谷下面村子里的人要留他们吃饭,所以他们没时间骑上来,一会又开始扯他曾经辉煌的骑行史。老板拿来蜂蛹酒来招待我们,我和浩川都喝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扯起来。

    听旁人说,浩川这家伙曾经骑川藏线,把脚踏都踩断了,当时我脑海就构造一副场景,西藏的山路,西藏的蓝天与云,潮湿的空气里,一个穿拖鞋男人的背影,山地车,还有断了的脚踏...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并且毕业我刚好来了他的城市。

6

      我还记得当时我骑行完后,回到城市街道,市区雾气大的吓人,高楼如梳子齿致密,我带着骑行的镜子、口罩,呼吸间,骑行镜子上布满蒸汽,我也照样骑着。外边的世界总觉得离我遥远,我透过镜子,看不见路旁的每珠草上的叶子,整个天地光线却异常柔和,我这个人就骑个车,朝着前方世界渗透过去。红灯,打断了一切车辆,习惯中断的世界让所有人不住骚动。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遥远天际上拖着长长的现,飞机,一直在那群楼阁顶上扯着线,世界变得异常的缓慢,那条线与我前面这条宽的马路几乎平行,慢慢,那条线隐在了一座高楼后面,哨声想起,我不直觉启动自行车,这无意识的热闹的骚动,我冲进了这一片喧嚣里,带着我那被晒黑的皮肤,开始起皮的手背,脖后颈...

        回到城市,浩川有次不无感伤的告诉我:“我想起了曾骑着自行车路过一个村又一个村,穿过村里的几条巷子,路过几个老店铺,下车对着的几张脸......我现在不追求什么希望,也不追求人生的意义,只追求这种苦行......”

7

        学校的河岸,冬天有人在中间的河上溜冰,每天清晨在河边偏僻一遇的海棠林和一大片草坪上,有人遛狗,有人看书,有一群背英语,有人在哪里练美声,还有人打太极,还有人练功。海棠熟了就有很多人带着孩子过来摘。我曾在湖边等过她,当时她和谁一起去了门口的购物街,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丢开的,我有些后悔没跟她们去,那个黄昏,我就在湖边溜达,看着溜冰的人群,脑子里却想着一大堆阿波罗式的幻景......

        那一天,我和她走在夜色下,清冷的夜色,只有我们两个,我此刻不想遇见熟人,和他们还要打着无意义的招呼,也还好并没有遇见,离开楼一起踏上回宿舍的路,我照例会看到渐渐发黄的银杏。一小株一小株。路过音乐学院的偏门,这里进去会有架钢琴,我会想到每晚有个家伙偷偷跑进去用笨拙的指头按着琴键,他说听着似心底某处的呢喃,让他兴奋。她安静跟在我身后,在大道岔口,她看见一只小狗狗,兴奋的叫着那只小狗,好像想跑过去想拨弄它,看我一句也不发,就那样跟着走,就那般安分的跟着我,刚才她的声音顿时沉寂在深深的夜幕里,不见了踪影。我们岔开了空寂排满小银杏树的大道,路过头顶横埂在两个红色楼阁间的圆环式的大建筑,两个大阁楼围出了一个小型广场,像它们在学校里独辟幽寂小院落般。我们路过一旁高处一个台阶上的反射这一隙光亮的人物雕像,复古的路灯在黑墨色的夜幕里一直绵延到河上的拱桥,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我不经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才发觉我和她手里莫名奇妙都伶满了东西,走到拱桥处,我终于开口,对她说我喜欢她之类的,她最终也是答应了。然后我们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情侣。

  8

        长长的田垄上,整个山丘上都是稻田,旁边还有灌溉的水渠,我在上边走啊走,拐来拐去,眼里尽是片片相似的麦穗,麦浪,万千黄色的麦杆在风中嘎吱嘎吱,我扬起头,看见了这一望无际的一切,除了面前的她......我们一起朝着那世界,山岗,麦田,一望无际的一切深吐了口气...我就想带她去这种地方。

        我总想把自己最喜欢的歌分享给世界与她。有时候满脑子都是这样,给她看喜欢的电视,音乐,给她看自己喜欢的一切一切,全部给她。但喋喋不休绝对是个坏方法,也不可能把一切给她。有些父母对孩子就是这般的喋喋不休,强加于他人。你的妻子是他人,你的儿子也是他人,只不过很多人从未明白与接受。我只是默默的带她去各种地方玩,她也安然的陪着我,偶尔说说话,一切简单的过活。我们能做的,只像是不止息的风暴里的两只孤舟,她慢慢接受我,我也慢慢接受她......

9

        我有某个曾经的好友,甚至也包括有些人,他们内心都潜藏着某种单纯的激情、热情、甚至沉醉或偏执的疯狂。比如超级喜欢某个人物、某个画面、某人画像,把这些他房间贴满了宫崎骏,喜欢到疯狂,他们都有段疯狂的追逐时期,疯了般的喜欢《飘》里的女主,疯了般喜欢《挪威的森林》,超级超级喜欢《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疯狂的喜欢上毛姆写的《月亮与六便士》《面纱》。但你要是在面对生活时,你可能只是把疯狂当做梦幻,沉浸下去可能还不够,真正的疯狂处境并不会降临自身。人对一种唯美的、绝美的悲剧,只是遥望,为其感动感慨、感叹,内心觉得狂乱。像刮过一阵飓风后,你一个人走在破败的街区的忧伤般感觉,甚至忧郁,迎来不安的夜晚,但你却不住在这座街上,因为街道头是汪洋大海,波浪汹涌,暴雨倾斜,和歇斯底里的风暴。大多正常人并不能,不敢如此生活。

        我想人要沾染了类似真正的疯狂的东西,沾染酒神的神诋,那一刻,人都会变的孤独。一个人,可能会是孤独的过活,两个人在一起,对于世界,可能会是两个人一起孤独的过活。

          毛姆说: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的行走,尽管身体相互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几米说:人不是鱼,怎会了解鱼的忧愁。鱼不是鸟,怎会了解鸟的快乐。鸟不是人,怎会了解人的荒唐。你不是我,怎会了解我。       

        村上春树说: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黑塞说:我不再如醉如痴,也不再想将远方的美丽及自己的快乐和爱的人分享。我的心已不再是春天,我的心已是夏天。我比当年更优雅,更内敛,更深刻,更洗练,也更心存感激。我孤独,但不为寂寞所苦,我别无所求。我乐于让阳光晒熟。我的眼光满足于所见事物,我学会了看,世界变美了。

10

      浩川他不告而别,离开了这座城。昨天我收到他的一封信,告诉我他走了,寄信的地址是听都没听过的某个县城。

信上写到:

      你知道吗,早上醒来,我每天的第一句话,是对卖早点的大婶说的,她总是楞楞地看着我,我张着嘴拼命想表达什么,可是经常就说不出那是什么。不就是说什么馅包子,什么饼,粥或者豆腐脑吗,可就是我的牙硬生生嚼不出来这几个字。是对这座城陌生?是我以前吃饭总是指哪个哪个要就够了,不用说清楚那些名字?是一个人过来这里,被三年来第一个冬天的冷风吹的?我有些混乱。有时候她会加问,带走还是在这吃,我知道我要在这吃,可有时候真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怎么说。感觉语言那种存在离我很远。每天早上,被人硬生生的看着,让我发出这语言,真的很不舒服,就像让个躺了一晚上的尸体发声一样。其实想想我这人也够奇怪的......

        接着我拖着步子走出来,路过这清晨的街道,柳树黄绿色相见叶子也铺在柏油路面,阳光在照耀呀照耀,后背暖洋洋的,路面更是显得更加澄澈,有些叶子聚在路上的坑坑洼洼处,风抚过,抚过落叶,抚过我的脸,我用手在揉揉脸。前边两个高个子父母回回过身看着五六米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母亲在那里一直不听问着什么,又说着“对,就是这样”,喋喋不休。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儿子。

          过了会我走到了河边,河岸有三两个人,对面河堤上坐个拿着手机的男人,旁边耷拉着一条影子,他一定是从栏杆翻过去的。前面有对老年夫妇拿着手机斜斜的朝着我后面拍着什么,我转头,河里满是耀眼的光,远处山隐隐显现在大桥后面。碰见一个女孩,坐在河岸边树林里,听到她细碎断断续续的哭声,走了一会,河岸边有有个更年轻的女孩,坐在这长长的黄色管道上。这就是河边?再加个我这个孤独的人。

        我坐在河边的石凳上,右手边是个福利院,这里很清静,我仔细想想,我到底怎么了,我最近怎么会变得如此的深沉,连最好的朋友他,都不知道如何相处了。然后麻痹自己般的说,我想沉入深海,我不属于内陆。也许我今天很困,也许我今天插着耳机听了会安眠的歌,也许因为明天的事情,最近奔忙而内心不安,也许因为我今天想完全自己休息一天。反正一直很压抑,需要释放,可不知道如何释放,越来越深沉。或者现在的我是急于蜕皮的蛇......想去沙漠...

      我走了,别了,勿念,顺便谢谢你对象送我的护脸霜。

11

      现在的我,不想再提过去的我与她,脑海里也仅剩一些残破片段,车站、我和她坐着、窗外、某地的方言、无数面孔......我没办法硬生生把这些连贯起来,很混乱......

      说说我现在的女友吧,现女友和那个她发脾气起来都是歇斯底里,只不过给人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不过两人的清冷到挺接近的。

      在三年前研究生老乡会聚餐时,我遇到现在的女友,她落落大方,脸圆鼓鼓的样子还甚是好看,闲聊时发现我和她都没对象,就真有起哄的,她就直接靠到我的肩上,我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呆头呆脑。旁边有个男的几乎都快要以奚落的语言说我,我无可奈何,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我不过一直心虚于没有友谊的爱情,但却往往却硬是让我碰上这种事情。

          我稍微关注起她来,她很开朗,很大方,反到我自己尴尬不已。时间越长,我反而心里更觉得慌乱,她却越是灼灼生辉。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我挺希望转盘指针指到我,我想改善刚才我的木然之态,但慢下来指针要指到我,却慌乱如火般。指到我旁边,那男孩跑过去给其他桌不认识的女孩唱歌,一切真的都很好,除了我的心。最后大家走,我还是不禁看了眼她,她拿起外衣准备离开,这就是她...

        不过我们有加微信,她的名字起了一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却并非那种浮夸的,过分的,这就是她。甚至点开她空间看了眼,都觉得有些清冷,不过是我自顾自感觉罢了,有时候倒想,我这人真是这般固执己见。可是不固执己见会对种种感到不安,恐惧,倒不如说自己内心的软弱,对未知的一切,包括女孩......

      过了几天,她从家回来,发了篇文章,写的是在火车站,遇到一个丢了钱丢了票的老人,她想帮老人给他家里人打电话,老人反而告诉她家庭,女儿和儿子怎么怎么,又根本不会管他,等等的。她听了听愤愤不平,给老人买了票,然后又说什么什么的。总之,她看不惯这种事情,就想能为这老人帮上点东西。

        我和她再遇见,是学校组织的篮球赛上,她在球场外,我看到她,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个男孩,大概是她们学院的。之后我打完球,她在某处站着,穿着加上整个人的气质,巨像《圣诞节会下雪吗》里面韩艺瑟的气质和妆容,甚至连同她的大方,连同一些萧索之感。她看见我了,很开心,一直看着我,我就走过去和她聊会,我当时脑子在想,要是真是《圣诞节会下雪吗》那样的剧情还得了,虐死,但我没男主那么厉害,不过一届平凡人罢了。事实也跟剧情八竿子打不着。她确实成为了我女朋友,总之和我在一起时很好相处。

        她人也确实如此,就是如此大方。不过发起怒来像只狮子,其实内心到像个小猫,时不时那股清冷的电流也不住的传向于我。

12

        我俩很容易针尖对上麦芒,但总能互相慢慢摸到对方的软肋和好恶,有时候倒像是对欢喜冤家。

        只不过, 最近我们搬来这房间两个月以来,争吵增多,工作也不顺,我想告诉她我要辞职,到现在没敢开口,而且关于买房子的事情,我根本不想留在这座城市,虽然秋天落叶大道真的很美,但冬天全是雾霾,我不喜欢过于干燥。至于她,我倒觉得她更加喜欢我们身边那些看起来上进的男人,从他们口气听来确实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别人都有些傻。我在她眼里就显得碌碌无为罢了,我确实也对工作毫无追求,对世界我也毫无建树。她口里总说道:“除了喜欢出去骑行,旅游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呢?”总之,我们之间有些矛盾重重的样子。

      我们前几天天便大吵起来,我说我喜欢我妈家那边,喜欢南方,喜欢郁郁葱葱。 她反倒开始奚落我,说我没有作为,成天就知道做弄做弄家里这些家电,还买个特贵的天文远镜,写几首没头没脑的诗,说话像是刚从坟墓里冒出来的木乃伊的语调,之类的云云。还说我是家里最大的怪人,我无可辩驳,我确实如此,她看到我有些无所谓的样子,发怒到不了遏制的地步,最终摔门而去......

      我一个人,默默的在房间里瞎溜达了会,看到了那个有些灰尘的望远镜,转身回来,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我想想,男人确实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百年孤独》里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竟把金子煮成了一堆废金属混合物,喜好钻研吉普赛人带来的各种新奇玩意。《米格尔街》里库勒舅舅成天在家修车,还把新买的车修坏掉;华兹华斯沉迷写诗,最后不得已说院子里他和爱人合种那棵树就是最好的诗...这些例子太多了,没事干折腾个哲学,问个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或者疯疯颠颠做诗,画画的梵高、高更,《阿基里斯与龟》里面的北野武......太多太多,总之,当并不能赚钱或者那个地方太过贫穷或富有的可怕时,或者根本疯狂到不想金钱的时候,男人就可能就变成奇奇怪怪的生物。

13

        在学校里有次,我不知一个人如何过好这天,就吃了早点,买了些面包,骑行去四五十公里外的抚仙湖。穿过市区,穿过新楼铛铛建造的郊区,穿过鸡鸣狗吠的上下坡,村落边沿,山谷中种的花,冲过九公里的坡,我终于来到无数山峦间有着抚仙湖的平地上,这座小城市里全都在修路,导航上的去抚仙湖的宽阔大路根本找不到,我一个人就开始乱窜,朝着抚仙湖的方向窜。

        我走的都是弯弯绕绕的村路,村子根本没一天宽阔的路,绕的我晕头转向,绕出去一个,沿着庄稼地边的小路骑,路越来越窄,最后没有了。我扛着车接着朝前,肯定有路,这是我的经验,前边还有村子,我就这样,骑过水渠旁,骑过柳树根盘上来的坑洼路上、狗叫、爬山虎爬满的小二层阁楼,七拐八拐的小巷子,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杂乱的事物要把你带去哪里去。但我最终还是到了抚仙湖,欢快的绕着河边,朝着一处游泳的沙滩骑行,骑到才发现那里已经关闭。我只得瞎绕。

      湖边,有座桥,横在河里,我扔下车子,走过去,一堆海鸥飞向桥那边的石板路上,桥上能鸟瞰整个湖面,湖边的小山尽收眼底。我拿起面包来嚼,渐渐有好几个海鸥在我头上盘旋,我扔了个面包屑,海鸥真的叼住了。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见海鸥,我很欣喜,这么多海鸥在我头上飞来飞去,我沉浸在喂食它们的欢快中。海鸥在我头上越聚越多,听到它们在空中开始有不和谐的吵闹声,我扔出去面包屑,海鸥群越来越近,压迫着我,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无数嘴扑向我的头顶,最终受不了,我逃离了桥顶。我回头再看看她们,又安静飞回对岸石头小径,湖面好多好多海鸥,我要不停止那些海鸥真的能把我吃了,这是真的,真的恐惧。

      于是我 一个人在湖边溜达了会,找到个小沙滩,还有好几个秋千,我在上面荡了好久,才发现一轮残月悬在空中,真的很美,这一切都很美。

        回来时,推了九公里蜿蜒上坡,花了两个小时,骑了三十多公里黑漆漆的路,没有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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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我只是无聊的翻了会手机,偶然又进了女友的空间,这个我以前经常光顾的地方。她的头像还是那只肥猫,《夏目友人帐》里面的。真的是特别暖心的动漫,里面的一集,露神说:可是只要一旦被谁爱上了的话,或者一度爱过谁的话,就再也忘不了了啊。


ps:我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因为曾被温柔的人那样对待,深深了解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绿川幸《夏目友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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