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

                   

叩 叩 叩

有人敲门

没有上锁

老了的波德莱尔请进

更老的李商隐请进

从不见老的暖暖斜阳请进

我那浪迹天涯很久了的鞋子

也都进来吧

                                            ——题记

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划过书脊,轻翻书页,便有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在书上投下一块光斑,好似济慈当年夹在书里的小纸片忘了收拾,你若连起来读,便又是一首《夜莺颂》了。

    像这样读书要读很久,久到要用尽一整个午后,去读,去看,去想,想来想去,想起小学课本里的《窃书记》了,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只有小心翼翼的靠在大人的身旁才能“偷”得书看,一看就是一整个雨天,那时的我也是这样,好容易踮起脚尖才从高高的书架上够到一本自己心仪的书,自然要在角落里蜷缩一整个下午。下午总是美好的,温柔,恬静,轻风拂过,阳光从沙沙的梧桐树叶中穿过,透过高高的落地窗,落在我的身上,光线里有灰尘轻舞,我慵懒的像第欧根尼。

钱钟书先生爷写过窗,但他的窗不是那种高高的落地窗,而是那种民国的窗,带着雕花木框,还糊着泛黄的纸,雨打在上面,像是有人在轻轻的敲。有时雨过天晴,你推开天窗,看见芭蕉招展,还能闻到空气里残存的女孩香粉的味道,若有时雨还没停,那便要先备上一把黄油纸伞才能出去看看,青砖红瓦,烟雨朦胧,雨巷里丁香的味道招摇。

我也渴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在书店里,趁着时值阳春,一边读着《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一边看她用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莽撞的风啊,刚吹的她长发飘飘,又吹的书页哗哗,溜了一个弯,他自己又从窗户里吹了出去,只留下外面热干面和豆浆的香味和屋里丁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那时的我,便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但往往,这样的愿望是落空了的,在更多的时候,我通常都是摸着自己饿了的肚子,走向外面的小面摊。那是的小面摊实在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搭个塑料棚子,几张桌子,几张椅子,便凑成了一家。那时总有阿猫阿狗在人们的腿上蹭来蹭去,你都不需要凳子,端碗面,蹲在地上,便能自顾自得吃了起来,心里想的全是梁实秋先生笔下的小吃。

父母总是担忧外面摊子得卫生情况,通常便早早的要拉着我回家,那时的我还不会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样的话,更多的是央求父母给我买本书。父母有时候买,有时候不买,但提的次数越来越多,书架里的书也随着越来越多了。渐大的我也开始习惯在家里看书,有时候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坐拥百城的自豪感。

小孩子往往都是耐不住晴天的有货的,所以在家看书的时间通常都被放在雨天。有时候大雨倾盆,那便读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有时候小雨婆娑,那便读晏小山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雨滴打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雨痕,像是有人提笔在款款的写,笔法是寂寞的,读书也是寂寞的,自然,能享受寂寞时光的人无疑是幸福的,但那与小孩无关。小孩子是好动的,是活泼的,像是《城南旧事》的英子,雨刚一停,就跑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那时外面的空气通常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刚好能驱走久雨后的沉闷和倦意,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雨靴才在水洼里,啪啦啪啦,有时候有白鸥千里迢迢的飞过,一转眼,又隐在青山里不见了。

雨后的青山是最能激发文人们的雅兴,诗人有诗人的写法,散文家有散文家的写法,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开头描写青山的那一段,我想是美则美矣了。因为老家在山上,我有时也往山上跑,自然,带着书。山路颠簸,在车里看书本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又晕车,往往看不了几页,就靠在窗户上睡着了。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茶田稻田,绿油油的,漫山遍野,连成一片,夹杂在其中的野花开的娇艳。好容易下了车,山中凉爽的空气往往能让人精神一振。因为年纪小,回来的少,我又怕生,这时的我往往就老老实实的搬个小板凳靠着黄泥墙上,一页页读了起来。有时候颈酸了,四处走走,眼酸了,到处瞅瞅,一抬头,看见青山招摇,心里便兀地想起了辛弃疾的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小时候,读郁达夫《故都的秋》,可惜我没去过北京,读老舍《济南的冬天》,我又没去过济南,可读着朱自清的匆匆,时间却真实的离我而去了,它从我的身上跨过,从我的指尖溜走,从书页的夹缝里潺潺的流走,眨眼间,又是一个几年过去了,我那浪迹天涯很久了的鞋子啊,还在外面漂泊,桌上翻开的书还静静地留在午后的阳光里,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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