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煮豆燃箕
酒，一壶老酒，两个好友。
天亮了，天空变成了琉璃色。
风在戈壁滩上唱歌，沙在跳舞。
那漫天飞舞的黄沙，远远望去，还真的像莫高窟的飞天，只是没有反弹琵琶。
向鹏和埋剑煮酒面对面的坐着，腰板挺直，眼睛对视，眨也不眨。他们面前摆了两只酒杯，是琥珀色的西域夜光杯。杯里盛满了酒，酒也是琥珀色的。
向鹏问：“二十年了，你还是能喝?”
埋剑煮酒没有回答，一杯接着一杯。他不是在喝酒，在痛饮寂寞。
此刻，他喝进肚的，不但是寂寞，还是痛苦。
向鹏又问：“师傅临终将师妹托付给你，师妹儿呢？”
埋剑煮酒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你问她去。女人心，海底针。”说着，他又仰脖干了一杯，然后才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面挤出一行字来：“二十年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那针刺的感觉?”
向鹏摇了摇头，回答道：“呵呵，二十年了，都是我伤害别人，别人害不了我。所以，我没有感觉。”
埋剑煮酒看了他一眼，说：“二十年不见面，一见面又聊起她，有意思吗？”
向鹏：“不如喝酒。一醉解千愁，一醉解千愁!”说完，他又给他满上一杯。
埋剑煮酒恨不得将那酒杯也吞下肚。
他摇了摇头，突然问道：“这次，你到敦煌，已经见过师妹儿了吗?”
向鹏转过头，避开了他犀利的目光，说：“是的，我去找过她了。她看上去很憔悴。你说，为什么?师傅临终前，也是糊涂了，竟然将师妹托付给了你。为什么不托付给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埋剑煮酒这才听明白，原来向鹏和雪莲花之间的关系，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纯洁和简单。他原以为，同门师兄师妹儿，感情是最纯真无邪的。却完全没有想到，原来雪莲花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小师弟向鹏。
他脑子里突然像闯进来了一群蜜蜂，嗡嗡嗡地鸣叫着。
“难怪他要违背师傅的遗言，偷走问柳刀。他这些做法，难道竟是为了雪莲花?”他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向鹏也陷入了痛苦，他一把抓过酒壶，站了起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
他背对着埋剑煮酒，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违背师傅遗言，拿走了问柳刀?是的，师傅说过：寻花剑必须守护问柳刀。否则，江湖上就不得安宁。但是，师傅太小瞧我了。哈哈哈，师傅临终前，师妹儿就是我的人啦!我去求他，跪在他老人家面前说好话，让他答应将师妹托付给我。可是，他老人家却偏偏要将她托付给你?这好玩吗？”
“所以，你就放荡不羁?所以，你就自暴自弃?所以，你就违背师傅遗言，盗走了问柳刀?到处祸害江湖?”埋剑煮酒将手慢慢地伸进腰间，他气得咬牙切齿，很想拔剑。
寻花剑，是一把软剑，就在他腰间。此刻，正寒光闪闪，嗡嗡鸣叫，满血复活。
寻花剑，是一把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宝剑。
“二哥，不要等了，快拔剑吧?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惨死在寻花剑下。但我不遗憾！根本就不遗憾！”
“只要你交出问柳刀，我就替师傅原谅你?”
“并且，你还替师傅完成我的心愿?将师妹也转手给我?哈哈哈，二哥，你太幼稚了，没有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单纯，还看不懂江湖上的险恶啊?雪莲花就归你啦!即使你现在替师傅把他托付给我，咱也不要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哈哈哈，天下何处无芳草？”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只有戈壁的风还在怒吼。
埋剑煮酒的心也在怒吼，浑身的血液就像一锅滚开的开水，正在咕咚咕咚地沸腾着。
但是，此刻，他却慢慢地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悄悄地放了下去。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所有的英雄，都是能够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
埋剑煮酒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才得以傲立江湖，几十年来，才威震八方而不倒。
他语气缓和地说道：“鹏鹏，我和雪莲花，还是师兄妹儿关系。自从你盗走问柳刀以后，她很伤心，就去了昆仑山修炼。如今，还……”
向鹏听了，头也不回，迎着冷风，迈着大步，径直朝着敦煌的方向走去。
只听得风中传来了几个字： “二哥，保重！”他便消失在了戈壁的黄沙之中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