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小豪,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亲眼目睹了那辆载着蒋振海的救护车逐渐远去。
“他们都走了啊。”书包里,传来了那个人的说话声。
“唉,现在不是应该保持温柔冷静的时候了吧,“我失魂落魄一般离开了校门,在路边准备打车回家,“你简直想象不到,那个画面,我的同学他….还有..…”
见出租车迟迟不来,我索性将白天收集到的线索尽数告诉了黑暗法师。说到后来,我自己都一阵心寒,可是她的态度就好像是在欣赏午后评书那样,丝毫没放在心上。
“他能怎么样?无非就是出了意外快死了而已,我刚才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虽说命中了要害,但还能救回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这种事在四平一年也没有几次,希克瓦德.….就算是希克瓦德这种情况也不应该是正常啊?!”
“你呀,还是改不掉为别人着想的毛病,之前是那个女孩,现在又是这个同学,我都有点想建议你以后当个咒术师了。不过,死不了确实没什么大碍。用不上安提克那样的顶级咒术师,只要是有一定经验的都差不多能治好,差的不过是时间。”
“咒术…”
突然间,我的脑袋某处就好像被洪水冲开了一样,一个了不得的想法就这样诞生了。
“黑暗法师,其实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咒术师的存在。像这样的情况,即便是送到急救室,也未必能抢救回来。但是,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思路。”
听到我的这句话,她显然也明白了一些,笑了笑,没有问下去,只是补了一句:
“我不介意多陪你跑上一趟。”
…
一辆出租车恰到好处地开了过来,我挥手示意,迅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如果是平时,我骑自行车就能赶一个来回,今天虽然是坐车,但如果不是如此,恐怕也不会遇见蒋振海——只能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巧合吧。
出租与司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在市区内开车好像是在玩命。在连续三次差点出事之后,本来就十分紧张的我更是坐立难安。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原本我还想着赶时间,现在则恨不得开得慢一点。
好不容易开到了小区入口,我颤抖着准备从包里拿出钱,可是,这辆车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师傅,停这就行…”
刻意说了一句,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见。无奈之下,我试图通过打开车门的方式引起对方注意,邪门的是,车门从内部被上了一种特殊的锁,怎么使劲也拉不开。
眼看着出租车离小区越来越远,我心中简直是叫苦不迭。自己这是上了一辆“黑车”,也正是这时我才注意到,车前的司机照片上完全不是这个人的样子。这种人往往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理智一点是要将乘客运去拐卖,疯了的话连带着乘客一起送死也不是毫无可能。
这一天,我仿佛亲手打开了世界的黑暗面,才刚刚从同学重伤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自己的性命也受到了威胁。
“可恶,这要是出事,明天我恐怕要和蒋振海一起上头条了。”
说起来,我之所以能被这种人盯上,多半是因为平时不怎么锻炼,和别人相比显得瘦小了许多,在力量这方面,黑车司机显然有着一定的信心。眼看着自己即将被送往一条不归路,我只无奈,那些多出来的力量和武器全被放在了希克瓦德。
——但,剩下的也仅仅是无奈。至于恐惧,突然之间就没什么必要了。
黑车司机又向前开了一段,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反应。按理来说,他知道我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作好了我会反抗、试图报警等的准备。至了那时,他暗藏的麻醉药物就会派上用场。可是在拉不开门之后,我居然十分配合地坐着不动,没有半点小动作,甚至脸上都没有几分害怕的表情。这样的态度,估计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在误入黑车之后能够泰然自若,要知道,神经系统并不发达的动物也会在被送往屠宰场之前表现出恐惧才对。
虽然没有过多的表现,但黑车司机明显迟疑了一会,车速降低,双眼也愈发频繁地看向车内的后视镜,试图看出我正在想些什么。
他哪里知道,出来混,要有实力,要有背景,我的心中早已想出了两条万全之策,现在不行动只是为了尽量拖延时间,让他疑惑,这样不至于开得太快,下车也会方便许多。
可以说,刚才的我还在替自己担心,想着想着,身份就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首先,我的“实力”,便是黑暗法师。她还呆在我的包里,随时都可以出来帮忙,而从先前的相处经历来看,我相信,帮我处理掉一个地球上的亡命徒算不上什么难事;至于我的“背景”,便是我”穿越者”的这一身份。就算配合不到位,那我也只需等他把我弄晕。一旦晕倒,等我再次醒来,他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苦逼高中生那样简单了。
黑车司机的不安程度已经到了一个阈值。我看向前面的仪表盘和现在所处的位置,周围行人不多,离家也近,时间没有太过浪费,那么,是时候开始我的冒险行动了。
而行动的开始只需要一句话。
“你这个小~瘪~三啊!”
听到我突如其来地骂了这么一句,司机愣了片刻,我这些迷惑行为加在一起,巧妙地为我赚取了足够的时间,也正好避免了他出手对我造成伤害。
下一步,才是我要做的重头戏。
“法师姐姐,麻烦帮我把这个人解决一下,弄晕就可以,不要下死手。”
“这种时候知道叫我姐姐了?”
我啪的一下把书包横放在座位上,打开拉链。司机也是终于反应过来,明明年轻的他却露出了老道的杀人犯那样恐怖的表情,转过头来,同时将车暂时停下。
他的出手很快:一只手拿着一张毛巾,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显然是打算弄晕我之后再来上点红色做搭配。
可是,他再快也快不过来自异世界的黑暗化身在黑夜中行动的速度。
刀还没来得及握紧,一大团黑暗直接从我的书包里飞出,打在了他的脸上,同时绕住了他的整个身体。这一次,黑暗法师没有采用“领域展开”的战斗方式,而是干脆利落,也让我看清了她行动的整个过程。
被黑暗所束缚,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倒霉的黑车司机逐渐喘不过气,手中的刀掉在座位上,面部笼上了一层黑红色。也许,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想不到一个瘦弱的高中生居然会在书包里藏一整个黑暗法师。
半分钟过去,男人无力地瘫倒在了座位上。
“没死吧?”我有些不安地问了问。
“我很会掌控时间,他差不多几分钟后就会醒来,你要抓紧时间。不想杀人,行动就会紧张一点。”
我嗯了一声,这样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坏人,不知是我过去的人生中多少次幻想过的场景。虽然利用的是一个好坏难以判断的人的力量,但不可否认,现在我已经欠了黑暗法师一个人情。
我的行动也并没有拖泥带水,毕竟时间比较紧张。从黑车司机身上,我顺利搞到了钥匙,费了一阵时间,顺利解开了车门内多出的那把锁。
打开门,我正准备下车回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司机手中的那条毛巾。和许多类似的场景一样,那上面显然沾了些麻醉物质,一旦吸入就会昏迷上好一阵。这种东西,我本来下意识想要远离,可灵光一现,结合自己可能的计划,这东西或许会有奇效。于是,我当机立断,抢过后对折两次塞进了口袋里。
下车后,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太过紧张,而是将状态稳定在一个良好的水平,迅速向家赶去。黑暗法师自动回到了书包里,现场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不多时,我终于顺利回到了家。和母亲说明了今天学校停电放学的事情,而并未将那些传奇的经历连带着一并透露出去。
“妈,我现在先出去一趟。”旁敲侧击一会之后,我决定引出这个重要话题。
“出去?这都这么晚了,你要干啥去啊?”
“我一个朋友受伤有点重,我想去趟医院看看他。明天周六,上课晚,没事。”
所幸,回家报告这一关还算顺利。在得到批准之后,我换了一套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戴上口罩,顺手拿了一个干净一点的小包,将黑暗法师和那条毛巾一并放了进去。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次打车并没有出么意外,在九点之前,我及时来到了中心医院门口。中心医院,顾名思义,这里正是全市医疗技术水平最高的地方。占地面积不小,来此治病的患者更是络绎不绝。此时,住院部虽然大多已经熄灯,但主楼门外依旧人来人往。还记得我小时候来这里看病,在院休整期间没少乱走乱逛,对里面的结构也都有些印象。在简单计算了下急救室和入口之间的最短距离之后,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一路冲过去。
从大门外开始,我加快速度,正准备拐一个弯混进医院,却不料在一个外面写着“疫情防控”的蓝棚子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一脸凶相的工作人员。她见到我,就开始嚷嚷起来:
“干什么的?看病的还是什么?不能从那走,你得走棚子,没看到那牌子上面写的东西吗?”
对于这种人,我自认深有感触。从前我和吴舒服四处探险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有趣的地方,本来以为没有人,可刚一进去总会有人从不知名的地方跳出来,问出“你们来这干什么”这般千篇一律而又愚蠢至极的问题,不知葬送了多少年轻人渴望冒险的宝贵精神。但这一次,为了拯同学,我不得不和这种人低声下气地打交道。
“抱歉,刚才没看见。我是来看望我一个同学的,他受了伤,我很担心。”
走进“疫情防控”的棚子里,我这才发现,除了那个女工作者,里面还有三个人:一个守在扫码机器旁的老头,以及两名志愿者。
两年前,新型杆状病毒肺炎突发,时至今日依然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安全。虽然疫苗和各种应对措施已经趋于完善,世界各地却依然有变种病毒爆发的消息传出,让老百姓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就在最近,周边的几座城市又出现了无症状感染者,让原本松下来的防疫政策一下子又被拉紧了不少。
我自然愿意配合一些必要的检查措施,可是,也许是因为这几个人忙碌了一天,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患者,早已没有了应有的耐心,我才刚犹豫片刻,那老头就哑着嗓子说起话来。
“快点啊,行程码吉祥码都扫一下…”
我应了一声,这些我心中早有准备,拿出手机,两分钟就解决完毕。可是,一名志愿者并没有就这样让我过去。
“怎么了?我着急去探视我同学,东西都扫完了,怎么不让进呢?”
“现在上面要求,管的严了,只要是进医院的就要交四十八小时内两次核酸检测报告。”
“…?”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但回头又害怕因为咳嗽而被这帮人直接抓走,只好硬压了回去。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卡在这一关。
48小时内两次核酸检测,我哪里有那种准备,和这几个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之后,我试图努力说出一点余地。
“啊…那个,我这也不知道,而且我就是来看病人的,不是看病的,就通融通融…”
“不行,”老头斜睨着眼睛,像看外来侵入者那样死死盯着我,“新杆肺炎这东西绝不是闹着玩的,政策有规定,没有就是不能进去。”
我有些尴尬,手里的手机一时间停在了半空中,差点掉到地上。我没办法去和这帮人作对,那样的后果可不像弄晕黑车司机那么简单,调查起来算得上一笔“重罪”。可是,如果我不进去的话,蒋振海很有可能会出事,就算没有问题,我也不能放着救人的机会不用,就因为两次核酸报告拿不出手,到时候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就通融这一次,救人要紧,万一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可不好了…”
紧急关头,我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像那种电视剧里孩子生病,四处奔波求情的母亲那样,声情并茂地说起了我的到来对于蒋振海的重要性,并反复强调时间是金,绝对耽误不得。可是,就算我使出全身解数,四个人也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什么时间是金,我们这是铁的纪律,没有核酸报告就是进不去!”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一阵绝望,看来和这些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的确,一个高中生来到医院说是要救人,在现代社会——一个倡导“全民反诈”的时代,根本没人会去相信。而且,守着政策,他们只需要执行就绝对没错,哪里会因为人情而让步。
继续坚持了一段时间,我的底气越来越不足,这四个人的气焰反而越来越盛,形势没有一处对我有利。不得己,我只好离开了棚子,远离了这几个人鹰一般的视线。
“四十八小时两次核酸…呵,跟我开什么玩笑,人命关天的事,就这样…”
心如死灰的我,咬了咬牙,看向这座宏伟的医院,突然感觉自己在这生死交织的建筑前显得这般渺小。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最后一次冒险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