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雨丝,呼啸着穿过阵阵松林。
这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天空灰蒙蒙的,墓园内悄无声息显得格外的阴森,一个面蒙黑纱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女子站在一块墓碑前。
“海子,我看你来了...”灰衣女子俯下身子,用手轻抚墓碑上的瓷像。瓷像中的男人,面庞瘦削,眯笑的眼睛像一条缝儿,样子很和善。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灰衣女子忍不住抽泣起来,面纱下满是疤痕的脸庞抽搐着,显得狰狞可怕。
她叫白雪,是照片中海子的妻子。
逝去的日子如潮汐,涌上白雪的心头。...........
.二十五岁是白雪人生中的分水岭。
二十五岁以前的白雪,就如名字一样,雪白的肌肤,俏丽的模样,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美人,追求她的人趋之若鹜。
第一次见到海子时,海子穿着蓝色工装服扛着煤气坛出现在白雪家,白雪开的门,海子惊诧地望着白雪,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直到白雪笑着说:请进,他才仿佛回过神来,满脸通红,赶紧低下头,将煤气坛放下,提到厨房里将煤气安装好。
“以后没有煤气或者有事都可以找我,我住楼下一楼,很方便的。”走的时候,海子轻声地嘱咐着。
海子每月到白雪家换煤气,两人熟识以后,白雪家里要是灯管、水管有什么问题的话,白雪就会给海子打电话,海子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乐呵呵地干活,问题解决还会清扫现场,临走时把垃圾顺带带走。
白雪知道海子喜欢她,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人虽然勤劳实在,可是一个从农村来到城里的煤气工,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追求白雪的人很多,有名牌学校的高才生、官运亨通的公务员、企业老总的儿子,条件个个比海子强。
如果,没有那一场火,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一场火,来得毫无征兆。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冬夜,白雪正在酣睡中,朦胧中被一阵浓烟呛醒,只见家里火光冲天,家具被烧得“啪啪”作响,白雪吓得尖叫起来。火势快速蔓延,床褥、窗帘“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来不及逃避,白雪身上变成了火球。 “啊!...妈...”凄厉的惨叫声。 “哐”的一声,门被踹开,海子披着湿棉被冲进房间,奋不顾身地将白雪救了出来。
随后而来的消防队员扑灭了大火,家里被烧得一片狼藉,最主要的是,年迈的双亲在这一场大火中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白雪活了下来,全身重度烧伤,彻底毁容。白雪的世界,就如大火中烟熏的墙壁,漆黑一片。
这一场火,彻底改变了白雪的人生。苏醒后的白雪,只想求死。
众多追求者再也没有现身。只有海子,每天在医院精心照料,小心翼翼不敢离身,困了也只是趴在床边打个盹。
隔壁床的阿姨对白雪说:姑娘,你真有福气,丈夫对你可真好!”
“他不是我丈夫。”白雪傲恼地申辩。
“也许,我可以做你的丈夫,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海子“呵呵”地笑着,握紧了白雪的手。
出院后,白雪和海子就结了婚。
海子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白雪。
海子说:结婚以后,我会把你当女儿来宠爱,我负责养家,你负责养身。
海子说:等我挣了钱,一定带你去看海。我们去住海边的小木屋,一起望云卷云舒、看潮起潮落。
多么宁静甜蜜的日子。毁容后的白雪每天在家养花养草、阅读写作,海子则每天奔波于红尘之中,有时会兼几份工作,回家已是万家灯火。
不管多晚,白雪会倚着窗儿,以雕塑者的姿势凭窗远眺。海子经常劝她不要等,白雪只是笑笑;白雪也会劝海子:“不要那么辛苦”,海子笑着抱住白雪:“只要跟你在一起,任何辛苦都值得!”
日子要是一直这样,这场火也烧得值了,白雪心想。
五年后的一天,海子意外地很早回家,兴冲冲地对白雪说:“老婆,公司奖励我外出旅游的机会,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白雪点了点头,海子兴奋地抱着白雪在房间里转圈。
第二天两人就开启了他们婚后的第一次旅行。出行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天地间仿佛织起了一阵阵雨帘,苍茫一片。旅游大巴在盘山公路上穿行,白雪紧紧地靠着海子,海子搂住白雪的肩膀:“不用怕,有我呢!”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山道转弯处迎面疾驰而来,大巴司机急打方向盘,失控的大巴冲向护栏,仿佛天旋地转,伴随着尖叫、哭嚎声,旅游大巴瞬间滚落山岩。
变形的大巴内,海子用身子紧紧护住白雪,头部的鲜血像小溪般汩汩流下,海子握着白雪的手,声音越来越微弱:“对不起……”
藏在海子护翼下的白雪已是泣不成声:“没关系!”
.......
海子,我还会来看你的。这一世,有你就已足够,真的没关系!
白雪站起身,独自离开墓园。 雨丝不知何时,悄悄没了踪影。乌云缓慢散去,天边露出红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