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科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室友。
当然，对方是直男。
那时候，我还不能认同自己，尽管清楚喜欢男生，但很怕面对这个事实。所以我逃避，不用任何交友软件，也不去接触同类，将秘密封锁在内心深处。
在学院，我算是大家眼里的优秀生，每年拿特等奖学金，做班干，频繁参加学院的演出活动，会唱歌，爱写作，能排戏，喜欢运动，长相也不错（同学的评价），但就是不找女朋友。
班里几个女生，一直撺掇着给我找对象，她们知道有人暗恋我。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隔一段时间就问我：“哎，你觉得咱班的XXX怎么样？”
每当这时，我会摆出高冷的姿态，用不食人间烟火的口气说：“没感觉。”
她们开始大呼小叫：“天！你没听过‘在大学不谈恋爱算是白活了’这句至理名言么？有多少女生喜欢你，咋还不找对象呢？”
我哭笑不得地说：“为啥一定要找对象？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她们朝我翻白眼，一脸的鄙夷：“没有喜欢的人？你就是自视清高，哼！”
她们不再理我，像蝴蝶一样散开，各自找各自的男票恋爱去了。
我在心里笑。有苦说不出。
没有喜欢的人。不知这个理由被我用了多少年，未来还要再用多少年。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和他住在同一间房，每天都与他相处，有一万次对他表白的机会。
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那句曾经风靡一时的段子怎么说来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尽管很落俗，但这就是我当时的处境。
（二）
每天清晨，看着他起床，在阳光中伸懒腰，穿一条裤衩爬上爬下，1米78的个子，身材一览无余；
每天晚上，看着他睡下，脸上带着干净清朗的笑容，我问他笑什么，他说笑我偷偷看他。
宿舍的人一起吃饭，我习惯性地坐到他的对面；宿舍的人一起上课，我习惯性地坐在他的旁边；宿舍的人一起散步，我习惯性地跟在他身后；宿舍的人要去聚餐，我习惯性地附和他的意见。
那时候，我几乎成了他的影子。
我们一起跑步，一起打篮球，一起参加运动会，一起去理发店，一起逛街买衣服，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在假期短途旅行……
和他在一起越久，越觉得自己渺小，而他也就越高大；靠近他，有时候温暖，有时候冰冷。
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
起初我很恐惧，拼命想要克制情感，后来越想抽离，越陷入无法自拔的迷恋。
于是，和他相处变成最痛苦的一件事，不能说的苦涩，像胃里时刻灌满了中药。
因为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在行动上格外关心他，无条件地对他好。
比如给他带早餐，送水果，买零食，打游戏帮他点外卖；作业写好了让他抄，考试的时候给他划重点；夏天天热把台扇借给他，冬天冷了帮他盖被子；永远不和他吵嘴，他说怎样我都依……
起初，他对我的热情还有所回馈，时间长了，就成了理所当然。有时候做不到他心坎，还嫌弃我多管闲事，我说这不是关心你嘛，而他却冷笑说不需要。
有一次，一个同学来宿舍串门，开玩笑说我和他是两口子，他登时跟人家翻了脸，不客气地说：“谁跟他搞基啊，老子他妈的是直男！”那个同学走后，他冷冷地对我说：“以后注意点言行，免得被人家误会，我可不搞基！”
看着他有些恼，我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难过。我很想对他说：
我也不想对你好啊，可我他妈克制不住啊！
远离他也痛苦，靠近他也痛苦。喜欢一个人，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对他好，从没奢求什么，只是想让一颗心不那么压抑。
能和他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如此就好。
（三）
每个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都卑微得不像话。
爱上胡兰成后，张爱玲形容自己：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
而我，却要将这份喜欢隐瞒，整颗心都泡在硫酸里，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他无法知道这一切，他甚至看不到那个瞬间，我脸上的失落。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故意张大嘴，用夸张的语气说：“拉倒吧你！就你这屌丝，一大堆女生追我，谁有空理你？”
他见我嬉皮笑脸，也收敛了不高兴，开始反击：“我艹，老子比你帅，还没嫌弃你呢！”
我和他像往常那样，互相开着玩笑，打击对方，这是男生之间展现友谊的最佳方式。
可这种故作轻松地玩笑，却一次比一次累，一次比一次难熬。
再后来，两个人开始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大概之前我从不反驳他，所以每次只要我说出和他不同的意见，他就会不高兴地冷嘲热讽，尤其在人多的时候，更喜欢中伤我，如果继续和他争论，他就会恼怒：“你懂个屁啊，老子说啥就是啥嘛！”
他只有对我是这样的态度，对别人都很客气。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越亲近的人越要彼此伤害吗？
我心里很难过，但这些都可以忍，因为我清楚他没有错，是我自己太在乎他对我的态度，哪怕稍微一句严厉的话，一个不屑的眼神，在我看来都是他对我的冷漠和不够谅解。
喜欢他，让我变得异常敏感。
因为不知情，所以他永远不会错，永远可以那样对我。而我，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能默默承受，任凭一场场龙卷风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只要还能继续陪在他身边。
（四）
后来，我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每天陪伴他的不再是我。我看着他们一起去食堂，一起到图书馆，一起在操场散步遛弯；我看到他搂着她的肩，说说笑笑，一脸甜蜜的样子……
面对面碰到时，我故作轻松地挤出笑容，和他们打招呼；擦肩而过后，心才敢扑通扑通跳，像有一万只拳头锤击它，痛得我眼泪直往外涌，根本控制不住。
我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我终于成了可有可无的影子。
理性告诉我要大度，要祝他幸福，我没理由去怨他，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戏，我只恨自己没出息，那么不争气地喜欢上他。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他是最无辜的。
最好的解脱就是不再见面，可他妈的是室友，偏偏每天都会见面！
我的心啊，每天在撕裂，大脑里每天都要掀起几场辩论：疏远他还是继续保持友好？
疏远他很痛苦，靠近他又屡受伤害，我每天生活在进退两难的处境。
而他一无所知。
我想就这样将就着过吧，总能熬到毕业吧。既然他把我当兄弟，那我就是他最好的兄弟。
（五）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灰了心。
那天中午吃过饭，宿舍四人走在路上。他昨晚在电话中和女友吵架，我们听得清楚。看他一个人发闷，两个室友调侃道：“哎呀，今天咋回事啊，被媳妇抛弃了啊？”
起初他只是笑笑，见他俩不依不饶，有些不好意思了。见他脸红，我以为他心情好了点，也打趣道：“哎呦，脸红了还！和媳妇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他本来就不自在，见我也说他，就有些恼了。他的脸色变得通红，板着脸冲我吼道：“你是傻X么，天这么热，我他妈是热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音量惊到了，火气蹭蹭蹭冒上胸口，一下子引爆了情绪。
我脱口而出：“你才傻X呢！我们就是开玩笑，你至于么？”
他的脸上笑意全无：“我他妈的也是开玩笑啊！”
“开玩笑骂我干嘛？每次都冲我来，你咋不去骂别人？”我实在忍不了了，每次都是这样。
“我就骂你了，怎么了嘛？！你个傻X”他更加生气地骂。大概因为室友都在，不好示弱。
见他说话不对味，我赶紧打断：“好好，你牛逼，你他妈大爷，什么都是我的错！”
气氛俨然变味，两个室友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快回宿舍，热死了！”
到了门口，恰巧他们都没带宿舍钥匙，只有我带了。
他的脸色一直没有回转，我刚想掏钥匙开门，他突然又吼道：“快开门啊！磨磨唧唧干嘛呢！？”
一听他这口气，我火气又上来了：“你什么态度啊？”
他瞪大眼说：“我他妈就这态度的，开不开！？”
我说：“没事找事吧，不开！”
他上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再问一遍，你——开不开！？”
我的心狂跳起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不是我认识的。
“不开！”他绝对不会动手打我的，他不会的。
“啪——”
我话音刚落，他一脚猛地踹到我的腹部，把我踹翻在地，然后又一脚把宿舍的门踹开，骂骂咧咧道：“妈的，不服要打架是吧？来啊，谁不打是孬种！”
我捂着疼痛的肚子，望着他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的脖颈，以及敌视仇人般吐着火舌的眼睛，突然觉得滑稽可笑。
我想起两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梦，像是发生在昨天，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如今梦醒了，回忆碎成满地的渣滓。
内心“轰”的一声，什么东西崩塌了。我浑身颤抖，用怀疑的声音问他：“你……打了我？”
话出口的瞬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我的身体失去知觉，像一具干枯的躯壳，只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心内稀里哗啦的，将过往摔个粉碎。
一个室友赶紧过来抱住我，另一个室友将他往宿舍里推。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
我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故事发生在我还没入gay圈之前，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很卑微的，因为对方永远不可能知道你的心事，我就这样，从高中到大学，暗恋着他们，以至于看不到自己的好。
后来入了gay圈才知道，原来我很受欢迎，追我的男孩子男人很多，两年下来也经历了很多故事，然而我还是不喜欢让人当“舔狗”，因为我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喜欢一个人无条件对他好，却又得不到丝毫怜悯的卑微无力感。
所以有人追我，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会第一时间告知对方，避免让他投入过多的感情；如果我有了男朋友，我也会第一时间卸载交友软件，好好和男朋友过自己的小日子。
生活本身就不易，作为gay要面对更多的磨难，所以我们不要再给彼此增加心灵的创伤了，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欺骗一个人的感情都是可耻的。
所以我实名反对某些无良渣男让七八个人同时舔狗自己的做法。
拜托你仁慈一点好吗？
不求你做圣人，做个良人也行。
文章首发平台：公众号【Oren与猫】，记录LGBT群体的真实故事。
我是Oren，一个有肌肉和故事的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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