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通鉴】吕家班灭亡记之吕后遗言

衣赐履说：吕氏家族要想取得权柄，势必要对刘氏家族进行打击，刘氏是皇室，具有天然的合法性；而吕后是最高当权者，具有现实的优势。两者间只要没有完全撕破脸，就还不会斩尽杀绝。前195年，刘邦逝世；前180年，吕后逝世。吕后用了十五年时间来培植吕氏的力量，打压刘氏的力量（除了惠帝、前后少帝之外，其他刘氏子孙与吕后没有血缘关系）。吕后在时，因其皇太后、太皇太后的身份，以及其与刘邦建立汉朝的资历、功绩，诸侯和功臣不敢公然反抗，吕后一死，形势大变。

我们接着昨天讲。

吕氏倾轧与刘氏抗争

前181年，正月（十月为岁首），吕后召赵王刘友（刘邦子）进京。刘友的王后是吕家人，刘友讨厌她，因此冷落她。吕王后一腔怒火（妒火）忍不下去，回娘家向吕后打小报告，说，刘友曾经说过“吕氏怎么能称王！待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干掉他们”这样的话。刘友到京后，被安置于官邸中，想见吕后而不得。吕后下令卫士包围官邸，断绝饮食。刘友的臣子有悄悄给送饮食的，一概逮捕论罪。正月十八日，刘友被活活饿死。吕后再次下令，按平民的礼仪，将刘友葬于长安城外的平民墓地。

本年二月，改封梁王刘恢（刘邦子）当赵王，任吕王吕产当梁王。刘恢被改封到赵国之后，心下郁闷。吕后把吕产的女儿嫁给刘恢，作为赵国的王后。这位吕王后随从人员全是吕家党羽，不但擅权干政，而且全天候全方位监视刘恢的言行，刘恢更加郁闷。刘恢害怕吕王后，只能在一个宠爱的姬妾那里寻求安慰。结果，那个姬妾被吕王后毒死了（吕家的女子普遍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六月，刘恢再也忍不下去了，自杀身亡。吕后听说此事后，认为刘恢为了一个女人而断绝祖先的祭祀香火，实在可恶可恨，不许他的后人继承赵国王位。

衣赐履说：没过多久，吕后便封侄子吕禄为赵王，不由让人浮想。

朱虚侯刘章（齐王刘肥子，任宫廷侍卫，娶吕禄的女儿）二十岁，威武雄壮，对刘姓皇族受吕氏压制，十分愤恨。有一次，吕后主持一场酒宴，让刘章为监酒官。刘章请求说，我是将门之后，请太皇太后允许我按军法监酒。吕后允许。酒酣之时，刘章请求吟唱一首《耕田歌》：

深耕播种，栽苗要稀；不是同种，挥锄铲除！

【朱虚侯刘章，还是比较猛的】

吕后知其歌中所指，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一个姓吕的皇亲喝多了，避席离去，刘章追上去，拔剑杀了，之后报告吕后说，有人逃酒，我已按军法将他处斩！吕后及左右都大吃一惊，但因已同意他以军法监酒，也就无法将他治罪。从此之后，吕姓家族对刘章甚为忌惮，许多朝廷大臣也都要倚重他，刘姓皇族由此转强（似乎以此例说明刘姓皇族转强，有些牵强）。

九月（岁末），燕王刘建（刘邦子）去世；刘建本有美人所生一子，吕后派人将其子杀死。燕国被废除。前180年，十月（岁首），封吕台的儿子吕通为燕王。

衣赐履说：赵王刘恢死，夺王爵，立吕禄；燕王刘建死，杀其子，立吕通，吕氏封王之路，洒满了刘姓皇族的血。我想，这个死结，也只能通过鲜血来解开。

将相和

右宰相陈平担忧吕氏力量膨胀，自己非但无力制止，说不定还会大祸临头。退朝后常常对着墙壁发呆，苦思对策而不得。一天，陆贾（出使南越国的那位，详见拙文《南越王赵佗捋了捋冲天辫儿，问，你看我和刘邦谁更高明？》）来访，径直走到客厅坐下，而陈平竟然没有发觉。陆贾说，丞相大人，你想什么呢？想得如此魔怔！

陈平回过神儿来，一看是陆贾来了，说，你猜？

陆贾说，切，还用猜？你的富贵已经无人可比，没有不能满足的欲望。而你面带忧虑，不外乎是担心吕氏难以控制和皇上年幼罢了。

陈平苦笑说，你老小子猜得对。如之奈何？

陆贾说，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谐，士人就会归附；即使发生重大变故，权力不会分散。国家安危，就在你与太尉周勃手上。我本来想去劝劝太尉，但是因为我和他平素关系太好，经常开个玩笑搞个把戏的，所以我说的话，未必能引起他的重视。我今天就是专门来劝你，为何不与太尉交好、建立亲密联系呢？

【又是陆贾，导演了一场将相和】

接着，陆贾为陈平分析将来平定吕氏可能面临的几个关键问题。陈平醒悟，采纳陆贾的意见。恰逢周勃生辰，陈平以一万两千两黄金为周勃祝寿。此后，周勃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报，两人情谊日深，吕姓家族的势力，逐渐减退。陈平送给陆贾一百个奴婢、五十乘车马、五百万钱做为饮食费。

衣赐履说：“吕姓家族的势力，逐渐减退”，没有事例佐证，略为费解。

吕后遗言

前180年，三月，吕后前往灞上（陕西省西安市东霸河畔），主持祈福驱灾祭典，返回时途经轵道（陕西省西安市东北，轵读如纸），看见一个灰不溜秋、类似狗一样的东西，闪电般扑向她的腋窝，转瞬又消失不见了。吕后令人占卜，回答说，这是赵王刘如意的鬼魂（吕后杀害赵王刘如意、其母戚夫人事，详见拙文《曾经，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年天子轻轻走过》）。从此，吕后心惊不已，腋窝伤痛不止。

七月，吕后病重，下令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梁王吕产统领南军。

柏杨先生注：北军为野战军，南军为保安部队。西汉王朝首都长安驻军，以营地为别，分北、南二军。北军隶属中尉【长安警备区司令】，南军隶属卫尉【皇城保安司令】。北军乃野战军，战斗力强，至少在三万人以上，刘邦经常调派“中尉卒”出征，即北军。南军负责治安，战斗力较弱，地位并不重要。每次政变，野心家夺取目标，总在北军，北军不响应，事不能成。

衣赐履说：我理解，汉朝长安的北、南二军，可能类似于清朝北京的丰台大营部队和九门提督的部队，丰台部队是野战军，九门提督的部队则是皇城守军，战斗力虽然不如野战军，但地位作用非常重要，直接决定皇帝的安危。雍正年间，八爷胤禩（读如四）逼宫，就是收买了九门提督隆科多，差点夺了雍正的江山。

太后告诫吕产、吕禄说，封立吕氏为王，大臣心中多不服，我就要死了，皇帝年幼，恐怕大臣们乘机向吕氏发难，你们务必留在军营之中，严守宫廷，千万不要给我送葬，一旦离开军营，万一有什么变化，你们一无凭借，一定为人所制！

【越琢磨越觉得，相国吕产，其实是个老实孩子，呵呵】

七月三十日，吕后逝世，遗诏大赦天下，命吕王吕产为相国，以吕禄之女为皇后。吕后丧事处理完毕，朝廷改任左丞相审食其为皇帝太傅。

衣赐履说：吕后的遗言，是比刘邦的遗言，还要绝望的遗言。刘邦早已看到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的下场，但对吕后无可奈何。而吕后也早已看到吕氏将被灭族，然而，一样的无可奈何。

我们从吕后的遗言中（除非另有遗言我们不掌握），看不出吕氏要谋反的意思，但吕氏家族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则是至为明显的。

我们只能说，自从封王，吕氏就走上了不归路。已经走上来了，没办法，只有继续走下去。吕产、吕禄，一个是大汉相国，一个是大汉天子的岳父，而皇城仅有的两支军队，也掌握在这哥儿俩手中，但吕后依然忧心忡忡，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是怎么样壮大吕氏力量、控制局面，而是千万别出军营、别给我送葬、出去就会被人干掉，这种听着就让人泄气的玩意儿，这是怎样的一种无可奈何啊。她唯一能略微放下心的，就是自己的面首审食其，免了左丞相的实际职务，给个太傅的荣誉职务，或可得个善终。

关于吕氏究竟打不打算造反，有没有造反，为什么吕氏全族被诛，被诛的具体过程，我们明天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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