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违约了的袜子

恐记忆不存,唯有文字承载。

在零星散落的土墙瓦房之间,由杉树、竹林、参杂着其他不知名的植被组成了一片茂林,林中有两条红色的蜿蜒起伏的土路穿过。一段已被牲畜踩得泥泞不堪,另一段稍微平整干燥许多。在这段稍微平整的路上,几个孩子正在踢着用杏树的枝叶做成的“毽子”,你踢过来,我传过去,童稚的欢笑声伴随着鸟儿的鸣叫,好一片生机盎然。

泥泞的道路上,一个身影左右跳跃,她在选择干燥的落脚点,似乎怕陷入淤泥中。不一会儿便跳到了我们边上,她是二伯家的小女儿;她的这一来,从此改变了我姐姐的命运,改变了我家的命运。她兴致勃勃的告诉大家,可以去河边采一种名“夏枯草”的植物,赶集的时候拿到集市上去卖,可以卖很多钱。对于九几年那个时候的农村,特别是贵州这些偏远山区,这无疑是很诱人的路子了。我姐姐和另外两个姐姐(叔叔家的)随即答应一同前去;当时我央求着不准姐姐去,我似乎拽着喊着,可是印象最深的是姐姐双手握住我的肩膀,

“姐姐采夏枯草来卖了钱,可以给你买新袜子”。同时微笑着低头看看我露出大拇指头的鞋和破了个洞的袜子,我还将大拇指蜷缩了两下。等我抬起头,姐姐已随她们开始出发了,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团叶片“毽子”,看着姐姐远去的背景,我不会知道这是和姐姐永远的离别。我时常责备自己,如果那时候拼命的留着姐姐,那我就是有姐姐的人啦,我不再羡慕那些温馨的姐弟;我也怨恨过别人,如果没有她们的出现,我就不会失去姐姐,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

姐姐们去河边以后,我就抱着“毽子”在门口院子等着,我想象着姐姐回来给我做饭,陪我玩,给我穿新袜子。直到远处传来急促的步伐和不断的抽泣、哽咽,这声音越来越近,又从院子门前穿过。我看到了,那是妈妈的身影,她边跑边哭,手腕不停的擦着眼泪,从泥泞的道路上“噼里啪啦”跑过,我从未看见妈妈如此过。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勒住,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天很久以后,像是下午,家里来了很多人,村里的亲戚都沾满了院子,我听到细微的哭泣。直到有人抬着用白布和稻草盖住的人状物放在院子,伴随着旁边妈妈凄惨的哭喊着姐姐的名字,这一刻,我才知道,白布和稻草盖着的那是姐姐,我已经呆呆的哭不出声了,周围的人说姐姐掉进了河里,被冲走了半公里才被找到。妈妈哭晕过去很多次,眼泪湿透了她的脸颊,许多发丝还贴在脸上,婶子们挽扶着她瘫软的布满泥泞的身躯。没多久,去县城里通知爸爸的叔叔,和爸爸一同赶回来,爸爸跪倒在白布前,他的嘴唇在颤抖,用手慢慢掀开白布,那一刻,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掀开白布的那一刻,他脸上抽搐了几下,一把抱着脸色惨白,浑身湿透淤青的姐姐痛哭起来,眼泪从他眼角滚落,似乎一把锋利的刀片划过脸颊,狠狠的刺进心里。

瓦房顶上乌鸦叫个不停,院里一度安静,泣不成声。

第二天,白布不见了,稻草不见了,姐姐从此也不见了,只见妈妈红肿着眼睛将姐姐的衣物慢慢扔进了燃烧着的柴火里,把我和姐姐的合照剪掉姐姐的那一部分,也扔进了火里。从此姐姐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我脑海中模糊不清的片段。我多想在梦里能与姐姐相遇,可是直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过,走得那么的赶紧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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