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有我呢”，林晓宁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涮羊肉，一边若无其事地对魏南星说道，“失恋就失恋了，创业失败就失败了，你所有惆怅，都是因为肉吃得少。”
魏南星隔着火锅蒸腾出的热气，看着林晓宁鼻尖的汗渍和微红的双颊，好像喝下了一碗热热的糖水，腾得暖了一会，但很快地，就因为一通电话凉了下来。
“我在跟星哥吃火锅，美国很晚了吧，你早点睡！“ 林晓宁和正留学的男朋友李柏打电话，语气温柔地能挤出糖，“对了，你要跟星哥说两句不！”
“不用了，你就替我安慰安慰南星吧，这次失败，他心里怪难受的，我还有一段时间就放假了，到时候回国再聚！”李柏在电话那头，言语中露出疲倦。
“好啊，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林晓宁又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她嘴里一直没闲着，一边忙活着往火锅里下鸭肠和酥肉，一边“教育”着魏南星。
“你啊，就是太心急，工作才3年，一口气又吃不成个胖子，实在不行，安安稳稳找份工作，不是也挺好。再说，谈恋爱你到是上点心，动动脑子啊！大哥！”
魏南星没再说话，他静静地拿着漏勺，挑出肉片和鱼丸，一声不吭地放在林晓宁的盘子里。
“我怕，来不及了。”
魏南星的声音很低，隔着火锅店的嘈杂，林晓宁好像并没注意这句话，她一直不住地往嘴里塞东西，怕一不留神，露出对魏南星的关心。
2
16岁那年，高一，魏南星和林晓宁两个人，在同一所中学，同一个年级。不同的是，林晓宁是本市的走读生，而魏南星是来自郊县的住校生。
魏南星记得，那天晚自习，他上厕所的途中，发现一个穿白衣服的身影，周围泛着闪烁不定的黄色光晕，在黑漆漆的操场上来回地转圈圈。
彼时，魏南星一下子吓得尿意全无，他定了定神大喊了一声，几秒钟的寂静后，白衣人哇地一声被吓哭。
走进一看，魏南星才发现，那个人影是正拿着手电筒的林晓宁。
林晓宁自习时，发现mp3弄丢了，那是生日时，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于是，她和老师撒谎有事要回家，偷偷跑到操场上，壮着胆子寻找。
魏南星没再回教室，他陪着林晓宁，在校园里，一直找到了晚自习下课。
“你先回家吧，我是住校的，一会接着帮你找。”魏南星对林晓宁说。
林晓宁抹了一把眼泪，感激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之后，林晓宁最终也没能找回mp3，但，她收获了个无话不说的好友——魏南星。
那时，林晓宁成绩下滑被老师骂，林晓宁的父母吵架闹离婚，甚至是林晓宁的第一个暗恋对象，魏南星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林晓宁虽然个子不高，但学习成绩好，人长得又白净耐看，嘴角两边浅浅的梨涡仿佛盛了两颗糖，笑起来时总让人觉得甜到心坎儿。
这些，当然不止魏南星一个男生知道。
高中时，林晓宁没少收过男生们的情书，这些，魏南星也知道。
魏南星喜欢林晓宁，这件事，魏南星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知道。
不过，扪心自问，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庭，甚至是学习成绩，魏南星都没有突出的地方，他最拿得出手的礼物，也只有自家果园里刚刚摘下的新鲜桃子。
林晓宁丢mp3的那晚后，魏南星就打听过同款mp3的价格。此后，有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魏南星晚上只吃馒头和青菜，偷偷省下伙食费，终于攒够了500块。
当他刚要把费了半天劲淘来的mp3交给林晓宁时，没想到，林晓宁兴奋地告诉他，妈妈又托人从国外新买了一个送给她。
于是，魏南星买的那个mp3，像个新晋级的文物，被陈列在魏南星记忆的玻璃柜里，从此，吃灰吃了很多年。
3
高中毕业，魏南星和林晓宁都成功报考了北京的学校。不同的是，两人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坐地铁单程要2个多小时路程。
魏南星入学后没多久，就开始勤工俭学，他发过传单，当过家教。也许是天生就有经商的头脑，魏南星无论是做推销员还是摆小摊，都是学生里最赚钱的那一个。
他买了张公用电话卡，每天熄灯前，准时和林晓宁通电话聊天。室友以为他谈了女朋友，面对时不时的打趣，魏南星总是沉默着笑笑不回答。
大一那年，快放暑假的时候，是林晓宁的19岁生日。魏南星提前一个月就买好了生日礼物，是一条带着玫瑰吊坠的，细细的金手链。
那天上午，北京的酷热蒸得人满脸通红。魏南星早早地来到林晓宁宿舍楼下，他看到，林晓宁穿着一条明黄色的格子连衣裙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阳光下，林晓宁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晶莹地闪烁着柔和的暖光，肩头吊带绑成的蝴蝶结被风吹起，好像真成了一只飞舞的花蝴蝶。
林晓宁见到魏南星时，脸红了。
她躲开了魏南星有些呆住的眼神，兴冲冲地说道，“今天，星哥是要请吃海鲜大餐吗？”
“嗯，我今年拿了不少奖学金。”魏南星挠挠头，撒了个谎，然后笑着看向林晓宁。
“好赞，以后，让我跟着你混吧？”
“再说吧！”
“星哥最近忙什么呢？勾搭小姑娘吗？”林晓宁见魏南星不置可否，一步跨到他面前问道。
魏南星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低下头注视着脸上还没退去婴儿肥的林晓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像就是那句话后开始，林晓宁察觉到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吃饭时，魏南星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她，等着听她说说最近的故事和心情，但林晓宁，却有些张不开嘴。
林晓宁看着魏南星瘦削的身影，把那串手链还给了魏南星，大大咧咧地说道，“咱们哥们不用这样，这太贵了，你还是留下，以后撩妹用吧！”
4
大二开学没多久，林晓宁谈恋爱了，是和比她高一个年级的学长。她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魏南星。
“他叫李柏，人不错，其实，他追我追了也有好几个月了。”魏南星听得出，电话里，林晓宁的语气里，有恋爱女孩的娇羞。
“不错啊，有空带出来我帮你把关啊！”
“没问题，星哥，下周来我们学校吧，我让李柏请咱俩吃饭！”林晓宁笑得很开心。
“好啊！对了，我还有点事，那，就之后见。”
魏南星匆忙地挂了电话，呆了很久。那感觉，就好像刚跑完了一轮漫长又难熬的长跑，却被告知，这一次根本不计算成绩。
魏南星不再主动给林晓宁打电话。
他更忙了。他和几个同学合伙，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摊位，做电脑等数码设备的维修，开业几个月后，因为童叟无欺，价格上也很实惠，口碑不错。
魏南星再见林晓宁，是在自己的学校，是在大二快结束时。
林晓宁拉着李柏来找魏南星，见了面就嗔怪道，“星哥真是难约，这都快一年了，我俩只好登门拜访！”
魏南星没反驳，只说了句自己太忙，然后，笑着带两人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魏南星，这是我男朋友，李柏！”林晓宁坐下后，正式地向对方介绍彼此。
三人说了什么，魏南星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林晓宁拉着李柏的手臂，笑得一脸幸福；他还记得，李柏给人的印象非常好，他说自己的父母是大学老师，难怪，李柏看着斯斯文文，高高瘦瘦，和林晓宁真的很配。
5
魏南星开的维修店，因为得罪了同行，被举报无证经营，关了门。
不过，魏南星并没停下折腾，他似乎对学业一直不感冒，别人在忙着准备考研或者实习的时候，他放弃了到手的保研名额，去了一家教育机构做兼职。
好在，因为业绩好，还没毕业，魏南星就成为了几所高校驻点的负责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林晓宁了，每次放假，林晓宁约他一起回家，魏南星也总是推说自己在帮老师做项目，或者在校外实习。他总有理由，拒绝林晓宁的邀约。
断断续续地，他从林晓宁偶尔打来的电话问候里，听说了些林晓宁和她男朋友李柏的近况。
魏南星听说，李柏准备去出国留学。魏南星知道，林晓宁也有个留学梦，但她父母离婚后，承担不了她的留学开销。
魏南星听说，李柏顺利地申请到美国常春藤一所不错的学校，打算硕博连读。
魏南星还听说，李柏去美国前，本想和林晓宁领结婚证，但林晓宁拒绝了。
魏南星为林晓宁恋爱的迷茫而担心，但另一方面，却为李柏暂时的离开而窃喜。
每次想到这儿，他都有点讨厌这样自私的自己。
没多久，李柏去美国后，林晓宁也着手准备找工作。
他拿到了林晓宁的简历，帮她在北京的大公司投了个遍。
林晓宁上学时没什么兼职经验，进了家地产公司后，有着长达六个月的实习期。
实习那段时间，林晓宁和魏南星，再加上林晓宁的同学李雪，三个人一起，租了间不大不小的房子。
李柏对魏南星和林晓宁的合租完全不排斥，他由衷地开心，魏南星能够帮忙照顾林晓宁。在李柏的潜意识里，魏南星并称不上自己的竞争对象。
合租后，魏南星很自觉地，担任了做饭打扫的任务。工作日，他总是早早起床买好早饭，留给爱睡懒觉的林晓宁和李雪；周末，就早起到市场买好肉和菜，然后炖上汤或者粥，等着两个姑娘起床。
和以前一样，林晓宁还是习惯数落着魏南星，比如汤做得咸了，比如肉买得太肥了，比如，大富翁游戏时不让着她和李雪了，比如，乐高玩具拼错了几块等等。
魏南星总是笑，他从来不去反驳。几个人划拳决定打扫厕所或者洗碗时，魏南星从来都是输的那一个；姑娘们遇到工作上的麻烦事儿时，魏南星总是冲在前面帮忙的那一个。
魏南星很知足，那段时间，是魏南星大学以来，最踏实的时光。
6
林晓宁在地产公司做的是策划，她人很机灵，又懂得处事，没多久，就转了正。又过了一年，她升职了部门主管。
彼时，她们三个人，已经一起合租了一年多。
升职后没多久，林晓宁风风火火地搬离了三人一起的住所。
她给出的理由是，公司搬了家，上班坐地铁太远不方便，要在公司附近和同事租房子住。
但实际上，林晓宁离开的原因是，几天前，她无意间发现了李雪看向魏南星时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羞涩。
“小雪就跟着你混了”，林晓宁临走前，找魏南星郑重其事地谈了话，“你好好照顾她，别偷懒！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喜欢你，心里有点数！”
魏南星正帮林晓宁打包电脑，“你自己要照顾自己。”说完，魏南星就没再搭话。
那时，魏南星已经成了教育机构的培训总监，带着近30人的团队。他为人公正，办事踏实，又是部门VP的得力干将，办公室里，喜欢魏南星的小姑娘不少。
林晓宁离开后不久，李雪就向魏南星正式表了白。
魏南星对李雪的表白并未回应，他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但李雪以为，魏南星的举动是害羞的默认。
所以一次，魏南星在饭局上喝醉后，李雪把他接回了家，她好不容易把魏南星抬上了床，然后，那晚，她就没从魏南星的屋子里出来。
那天后，李雪顺理成章地成了魏南星的女朋友。
7
林晓宁的日子，就平平淡淡地过着。
李柏在国外做研究并不轻松，他说，平时要应付导师三不五时的无理要求，课余时间，还要兼职打工赚些零用钱。所以每次通电话，林晓宁都能感受到李柏语气里的疲倦和丝丝困意。
异国恋的日子并不好过，时间长了，本来就是对存量感情的消耗，林晓宁不愿发脾气，更不想把工作和生活上的委屈向李柏诉苦。
林晓宁习惯了一个人。
她后来听说，魏南星辞了职，带着几个同事创业做在线教育。
林晓宁还听说，魏南星执行的是997的工作制，他每周只回住所两次，换衣服洗完澡继续回办公室。
这些，林晓宁都是听李雪和自己抱怨时提起的。林晓宁每次都用“他这么拼还不是为了你俩”来安慰李雪，但很明显地，李雪并没听进去。
魏南星创业半年以来，林晓宁一直没见过他。
魏南星似乎总有理由刚好躲开她，周末到了他的办公室附近，魏南星说自己在杭州出差；工作日下班后在他办公室附近逛街，魏南星说晚上有特别重要的饭局。
那是圣诞节的第二天，林晓宁从李雪口中，听到了魏南星的最新消息。
李雪在圣诞节前夕，跑到魏南星的办公室，和他提出了分手。魏南星刚开始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久，淡淡地说了句，“是我对不住你，祝你幸福”。李雪说，那天她转身走出办公室，魏南星竟然一句挽留都没有。气不过，李雪转身跑了回去，给正在开会的魏南星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就是个工作狂，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这是林晓宁最后一次，听到李雪吐槽魏南星。
林晓宁心里堵得慌，她没法反驳李雪，虽然觉得她的话十分刺耳，但还是心不在焉地安慰了好久。
8
再听到魏南星的消息，是两个月之后。
魏南星创业失败，闷在家里意志消沉了好久，他不接电话，也不见人。
“我一个人很好，你放心，不用来看我了。”林晓宁每次发消息过去，魏南星都是类似的一句回复的话。
按照林晓宁以往的性格，她早早就该来到魏南星的住处，生拉硬拽地把带他出门，或者劈头盖脸地给他一顿骂。
但这次，林晓宁并没有，她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心疼，这种心疼窜到了嗓子眼，火辣辣地，让一切言语都失了灵。
在象牙塔时，林晓宁的生活只有学业和爱情，有离异父母带给自己挥之不去的阴影，可她从没想过家境贫寒的魏南星，摆摊赚生活费的日子是什么样子。
人如果自怜，就会变得自私。
那时，林晓宁觉得自己那个小小的世界，比什么都重要。他在叽叽喳喳地和魏南星诉说自己的故事时，但很少去想，去问那个少言寡语的男孩，到底经历着什么样的世界。
似乎只有经历了生活的磋磨，才能对身边人说上一句感同身受。
所以现在，林晓宁不再数落魏南星的沉默。她等着，也许魏南星有真正需要自己的那一刻。
9
过了一周，魏南星忽然约林晓宁吃火锅。
这是几个月以来，林晓宁第一次见魏南星。
他瘦得颧骨有些突出，脸色也是那种见不到日光，不健康的惨白。
林晓宁心里一凛，眼圈差点就红了。
为了不显示自己对魏南星的心疼，她没敢让自己的嘴停下来。
“星哥，你行不行啊，得振作啊，我还想以后抱你大腿呢。” 林晓宁笑嘻嘻地看着魏南星。
“你跟我混什么啊，你有李柏呢。”魏南星笑得很勉强。
“你不是娘家人嘛，靠谱！” 林晓宁念着娘家人，笑得前仰后合。“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你差点吓尿了嘛？咱们的革命友谊，李柏比不了。”
魏南星也笑了，他好像真的回到了16岁那个炙热的夏夜，花坛上的一丛夜来香发出点撩人的香气。眼前的女孩，好像刚刚从家里果树上摘下的，带着绒毛的水蜜桃。
林晓宁没再说下去，她不断地寻摸着火锅里的肉，然后招呼着魏南星多吃点。
魏南星说出的那句“我怕，来不及了”，林晓宁分明听得很清楚，她心里咯噔一声，脸一红，假装没听见。
“晓宁，我前领导又新揽了个项目，我打算跟着他合伙干，不再自己硬出头了。”
“恩恩，没毛病！”林晓宁抬起头，“对了，李柏快回国了，到时候咱们聚聚吧！他常念叨你。”
“好。”魏南星眼里亮亮的，好像藏着点星光。
10
李柏的回国日期，一拖再拖。
他先是说导师让他带带学弟学妹做完项目，一会又说导师给介绍了个不错的公司实习，又一会，他说如果有机会，想留在美国工作，让林晓宁给他一段打拼的时间。
林晓宁嗅出些李柏言语上的闪烁。她请了个年假，买了张到美国的机票，一个人第一次出了国。
来机场接林晓宁时，李柏略显僵硬的不自然的拥抱后，林晓宁心已经凉了半截。
李柏带林晓宁来了一家当地很贵的牛排店，吃过饭后，给林晓宁在酒店开了间房。
“宁宁，你早点睡，我回去实验室请个假，明天带你好好玩玩。”
李柏头也没回地出门后，林晓宁随后上了早就约好的出租车，跟着李柏到了公寓。
看到李柏下了车，林晓宁快跑了两步走到他跟前，从背后用力地抱住了他。李柏惊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道，“宁宁，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好想你，晚上我不想一个人。”林晓宁说这话时，带着点哀求的哭腔，“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吧。”
李柏没说话，拉着林晓宁进了公寓。
公寓是个一居室，很干净，但林晓宁扫过去，一眼就看到女生留宿过的痕迹。
“对不起，宁宁，对不起……是比我长几届的学姐，我在公司实习认识的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只有那一次，但我，我真的没想过她会怀孕。我想处理好以后再回去见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一瞬间，林晓宁仿佛感觉到20多年来的信仰全部崩塌。
她没哭也没闹，转身走出门，上了出租车。
林晓宁回到酒店时，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不过，她出奇地冷静，只觉得必须尽快重新安排下没有李柏的接下来的生活。
她觉得烦躁，嗓子好像刚吞下一颗出锅的栗子，被灼伤得难以忍受。她一遍遍拨着魏南星的手机。
“喂，怎么了！””魏南星从睡梦中被叫醒。
“李柏，他不要我了！”林晓宁听到魏南星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又回到16岁时，那个找不到mp3而失声痛哭的自己。
那晚，魏南星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挂。林晓宁眼睛哭得肿成了个气球，她一遍遍重复着李柏出轨的话，魏南星就一遍遍地安慰着同样的话。
“你就在酒店，哪里也不要去。”这是林晓宁迷迷糊糊睡着前，听到魏南星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记得睡了多久，醒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买了好多啤酒，一瓶瓶地灌下去，然后继续蒙头大睡。
再次醒过来，林晓宁只觉得阳光刺眼，她被一阵敲门声吓了一跳。
她以为是李柏，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林晓宁，你给我开门！” 定了定神，林晓宁才听出那人的声音，是魏南星。
林晓宁鞋蓬着头发，鞋也没穿，光着脚急匆匆地跑去打开门。
魏南星穿着薄薄的棉服，背着背包，胡子拉碴，风尘仆仆。
林晓宁看到魏南星的眼睛通红，吓了一跳。
魏南星咽了口吐沫，脸上忽然挂起了满满的嫌弃，“看你那架势，还以为你要割腕呢！再找个男人不就得了！跟我回家！”
“我好不容易来了趟美国，还没玩呢！”林晓宁眼圈红着，却止住了哭，她上句不接下句的脑回路，让魏南星哭笑不得。
“好，你收拾收拾吧，我带你出去玩！”
魏南星没预料到，林晓宁忽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他的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嘴上说的却是，"你快去收拾收拾吧，身上都臭了。”
“那一言为定。”林晓宁还是不肯撒开魏南星，她用力地在魏南星的外套上擤了下鼻子，小声说道，"谢谢你。”
魏南星走到洗手间，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得正充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用凉水抹了把脸。
11
魏南星和林晓宁都没请太长时间的假日，所以玩了两天，两人就买了机票回了国。
“魏南星，我这次好浪费机票钱啊，第一次出国，玩也没玩好，还分了个手！”
“那下次，我带你来好好玩，好吗？”魏南星的语气很温柔。
“一言为定。”
林晓宁回到北京后不久，李柏就来找过她几次。他说，自己已经把那个女孩的事情解决了，希望林晓宁能原谅他；他还说，自己正在找工作，一旦稳定下来，马上就和林晓宁结婚，一刻也不耽误。
不知为什么，林晓宁面对李柏的道歉，竟没有任何感觉。
异国整整五年，林晓宁早早就学会了在任何没有李柏的条件下调节自己，那是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后，偷偷抹眼泪时，练就的本领。
所以，李柏的出轨，对林晓宁而言，与其说是打击，不如说是对自己青春的一次深深地失望。
为了彻底和这段感情道别，林晓宁交接了工作，辞了职。
临走前，她找到魏南星。
“我想离开北京了，星哥。”
“你准备去哪儿？” 魏南星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一直低着头。
“不知道，想给自己放个长假，然后，过一过，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你有钱吗？”魏南星直截了当地问道。
“哦，对，我重新说，”林晓宁噗嗤笑了出来，“我休个假，直到，卡上的钱花完了为止。”
魏南星抬起头，眼里是林晓宁十多年都没见过的温柔。
“没事，你就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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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星这次的运气不错，他们刚好赶在了互联网教育的风口，公司被一家业内的独角兽公司收购，魏南星跟着赚了不少的一笔。
他把这事儿第一时间告诉了林晓宁。
彼时，林晓宁正在云南的一家客栈里，喝着免费的茶，吃着免费的烧饼。
“不错啊，星哥算是出人头地了，我也放心了。”
魏南星没回复，半晌后，他问，“林晓宁，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儿空气好，环境好，还有个小哥在追我”， 林晓宁嘻嘻地笑着，“再说，我钱还没花完呢！”
“可是，我想你了。”魏南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忽然说出口。
林晓宁愣了一会，匆匆地说了句再见就挂了电话。
再见魏南星时，林晓宁正在滇池边，和一群小孩子傻傻地喂海鸥。
魏南星顺着导航找到林晓宁后，在她背后默默站了很久。
十几年来，这是魏南星第一次，希望时间能慢一点，甚至希望一个瞬间能永远持续下去。
他以往的生活中，永远写满了“来不及”和“不属于自己”，所以，他要一直和时间赛跑。
而现在，他就只想静静地看着林晓宁，好像只要不动，就能一下子到永远。
林晓宁转过头看见魏南星，笑了，她穿的，是件白色的连衣裙。
“如果你真想住在昆明，那我明天就去看房子。”魏南星笑着走到林晓宁旁边，认真地说道。
“我可没说过这里好，你投资失败别怪我。”
“那你说想去哪吧，总之这辈子，你在哪，我就跟在哪。”
林晓宁没回复，她看着魏南星，还是笑了，不过后来，她哭了。
魏南星一把抱住了林晓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林晓宁拒绝过的手链，“你说过，让我拿来撩妹的。林晓宁，我们在一起吧。”
在林晓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魏南星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