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天下动荡,妖魔横行,我和师傅走在官道上。突然前面出现一个白衣少年,手执一把长剑,眼神凌厉。
我和师傅心里一惊,师傅把禅杖紧紧握住,而我则捡起了砖头。那白衣少年也瞧见了我们,一时间大家都楞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这年头官道上什么人都有,更别说现在妖魔横行,你见到的人不一定是人,你见到的妖不一定是妖,总之但凡遇上了,那就讲究一个缘字。若是对方也是善人,大家点头微笑各走各路,若是对方是个坏人,大家只有拔刀相向,血战过后,只有一方能继续前进。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实在没有力气举着砖头瞪着眼睛了,我丢下砖头,悄悄问师傅,咱们要不往回走。
师傅瞪了我一眼,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过去问问那少年,到底是想干嘛!
我还未走出一步,就听少年大喊,对面的高人,请受徒儿一拜。师傅与我面面相觑。
少年冲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师傅面前。师傅抓住我领子,顺势往后一退。生怕这少年使出什么特别的招式。
少年见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大喊,师傅,请受徒儿一拜,随即将剑扔在一旁。
师傅本想扶起少年询问一番,但刚刚弯下腰,少年一把抱住师傅大腿哭诉起来,从悲惨的童年一直说到为何流落至此。
我总结了一下,大致可以归纳为一个字,穷。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师弟,师傅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我们三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伴而行。
师弟叫苍守一,这个名字是师傅起的,至于为什么,师傅没说,我和师弟也没问,反正这乱世之中,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
对了忘记说了,我们是捉妖师。
2
我们三人在燕水河边住了下来,师傅白天打鱼,偶尔撞上一两个有修炼的鱼妖,师傅也都放生了,师弟都解,为什么捉妖师还要放了妖怪。
师傅摆了摆手,什么放生!那是太小了,我们三个人怎么吃?
晚上师傅教我们法术,师弟悟性极高,师傅演示一遍,师弟就可以独立施展出来。而我通常需要反复练习。
与此同时,师弟的剑术极为了得,师傅看着师弟眼里充满了欣赏。而我则是学会了师傅的卦术,师傅说,别算生死,万事大吉。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师傅有天夜里说,我起了一卦,今夜我们必须分开,否则来日必将有大难临头。说完,师傅扔出了两个包裹。
就这样仓促,我和师弟两人踏上了这江湖大道。那一晚,我在屋外也起了一卦,卦象极好,没有见到师傅所说的大难临头,也许是我卦术不精吧。
那天晚上,漫天星光,师弟一时兴起,舞起剑来,剑影如星,我席地而坐,师弟舞剑,我来唱歌,两个人好生痛快。
师弟收起剑来,满脸笑容,高兴的跟我说,我要成为这江湖第一的捉妖师。
我笑了笑,我不想成为什么天下第一的捉妖师,我只求能在这江湖之中活下来便可,再说人分好坏,妖又何尝不是。
3
那天过后,我和师弟一路同行到了京城,我们喝酒吃肉,活的那叫一个开心。一天夜里,师弟告诉我他要去追求更高的剑术和法术,邀我一起同行。
我摆了摆手,跟师弟说,我本就天资愚钝,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更没这份心。我就不与你一路同行了。说完打了一个饱嗝。
师弟听完,眼里满是热泪,过了没一会师弟告诉我,师兄,这大蒜味太大,我实在受不了!
我抬起手欲打师弟,师弟却端起酒杯郑重的说,师兄,他日苍守一这个名字必将名震江湖。
我点了点头,起了一卦,告诉师弟,去北边,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命里有一劫难,需万分谨慎。那时我卦术不精,只能算到如此结果。
师弟背上了那把剑,一身白衣,走出了京城。而我则在城南支了一个小摊,帮人起名,测字,算婚姻,做起了算命的生意。
师傅教我捉妖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倒是这卦术越来越熟练。
这城里上到权贵,下到百姓,都喜欢来我这算上一卦,什么王婆家的孙子几岁中状元,张员外的儿子什么时候有姻缘,王屠户家里的母猪能生几个小猪仔。都被我一一算中。
但随着卦术的熟练,我也发现了,是祸是福,命中自有定数。
在这京城之中倒是渐渐的小有名气,京城之内一片平静祥和,可是这城外的江湖里,可是充满了血雨腥风。
时不时捉妖师们和路上的侠客们传来消息,王子山又来了一伙新的贼匪,路过的人给不起钱就要被砍头,翠玉湖边聚集了一群妖怪,它们已经吃了三四个村子的人,捉妖府派了许多捉妖师依旧解决不了这群妖怪。
不知道师弟那一身白衣现在是否依旧纯白,还是早就血迹斑斑。
4
来这京城也已经五六年时间了,这城外大江大河去了不少,一路上没少撞见妖怪,但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全靠这卦术。
这五六年间,我私下也偷偷接触过城外不少妖怪,这妖也分善恶,恶的全是修炼不到百年的妖,善的全是活了几百年的。这城外望月湖里的鲤鱼精就是好妖,那城外的天子山上的野猪精也是好妖。他们既不杀人也不作恶,老老实实的修炼,还能帮助他人。真是十里八乡妖精的榜样。可捉妖师们并不会这样想,在他们眼里妖就是妖,那有什么好坏,杀妖才是正确的。
一天夜里,鲤鱼精和野猪精偷偷潜入城中,敲醒了我的美梦。
他们带着斗笠披着蓑衣,野猪精那两颗大牙格外扎眼,两妖眼里全是惊恐的神色,我还从未见过让妖如此忌惮的事情。
我随他们往城外走去,临走前起了一卦,卦象为大凶,我每年都给自己算卦,怎么突然出了这么个变数。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还没来到望月湖边,就见湖面上星光闪烁,一个白衣侠客被一大群妖怪团团围住。少年持剑而立,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妖怪们都大声喊着,今日你屠我族人,来日我必将让你血债血还。
话音刚落,白衣男子执剑而起,就只用了一剑,寒光顿闪,妖怪们纷纷头身分离,湖面已被染成血红。
白衣男子收剑,回头看向我这边。他一定是发现了鲤鱼精和野猪精。男子眼神凌厉,身上那白衣还是一尘不染。
这个眼神我特别熟悉,是师弟。他飞奔而来,手里的剑直指我身后的二妖。
我张开双手挡住他们,我不信师弟会连我一同杀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喉咙感到一丝微凉,突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我睁开双眼,长剑划伤了我的喉咙,身后的二妖早就吓到恢复了本体。
眼前的师弟眼里满是惊喜,他丢掉剑,用力死死的抱住我。师弟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服,他在我的肩膀上面嚎啕大哭。
我拉着他坐到了湖边,又起了一卦,还是大凶,看来这劫难还未过去。
5
师弟说,那日分别过后,他按照我说的,拜师成功,剑术和法术越来越强。等他再入江湖之时,却再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捉妖师。
那天,他经过一个村子,还未走进村口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他悄悄潜入了村子。却看见了这一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的场景。
村民们都跪在地上,他们面前站着捉妖府的捉妖师们,带头的那个正是现任第一捉妖师,李纯阳。
他原本以为,捉妖师们正在做法驱妖,却没想到捉妖师们将村民绑了起来,吹响了号角。
紧接着,数十只妖怪围了过来,捉妖师们不但没有捉妖,反而将村民投入妖怪们张着的血盆大口中。
更可恶的是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我执剑冲了过去,剑还未出鞘,就被李纯阳一刀砍伤。
我狼狈的逃离,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想做什么捉妖师,我要杀尽这天下妖,除尽这天下恶人。
从那之后,捉妖师协助妖怪开始追杀我,我遇见了妖便杀妖,撞上了捉妖师就砍了,终于一路砍到了京城之外。我一定要李纯阳付出代价。
鲤鱼精和野猪精跑了回来,师弟一见到妖,执剑而起,我拍了拍他,他们都是好妖,这人分善恶,妖也分。
师弟放下了剑,但眼里还有怒火。
二妖说,京城外来了一队捉妖师,他们要去避难了,若是有缘,以后再见。
我和二妖挥手作别,这些年靠着二妖没少吃三珍海味,我拉着师弟向着那队伍的方向前进。
天已蒙蒙亮了,师弟问我,师兄,这一去,生死未卜,你可害怕?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捡起了砖头。
6
等到太阳升起,我和师弟撞上了那队伍。领头的便是捉妖府的头,李纯阳。
李纯阳穿着长袍,看上去颇有得道仙人的模样。李纯阳身后站着十来位捉妖师,手上的武器擦得锃亮。
师弟厉声问道,李纯阳,你勾结妖怪残害村民,你可认罪?李纯阳没有回答师弟,回答师弟的只是一道刀光,刀势凌厉,刀风凶猛。师弟出剑,就这么一招,师弟的嘴角就渗出鲜血。
李纯阳看着我和师弟,你们二人勾结妖物,妄图谋害百姓,可要辩驳?
我手上的砖头径直飞向李纯阳,不过很可惜,李纯阳一刀就将砖头劈的粉碎。
我和师弟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冲向他们。李纯阳也带着捉妖师们冲了过来。
李纯阳又出了一刀,刀势凌厉,如大漠狂沙,刀风带着飞沙走石袭来,而师弟也回了一剑,剑影如星,好似万剑齐发,对上了李纯阳的刀。
师弟收剑,李纯阳收刀。整个山间安静极了,紧接着就是血液喷洒的声音,两人同时倒地。
我捡起师弟的那边长剑,狠狠的刺进了李纯阳的身体里。这一次,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你。
那群捉妖师,一剑一剑的刺进我的身体,我哈哈大笑,这妖分善恶,这人分善恶,可这江湖却只有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