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上是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黑色的传送带上整齐的码着人工合成的胃袋，它们像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划一，匀速前进。每过来一个胃袋，罗素都得万分谨慎的观察，找出肉眼所及的细小瑕疵。
他带着白色的口罩，纯白色外套看上去极不合身，他烫了一头卷发，像是在模仿某个外国电影明星，然而口罩遮住了脸，任哪个狂热的追星族都难以通过眼睛，眉毛和头发，来分辨出他究竟是在复制哪个对他如此重要的明星来。旁边的塑料桶里是不合格的产品，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一天八小时的工作中，不合格的产品远远超不过他工作的时间的这个数字，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它几乎准确无误，这让罗素的工作极为清闲，他能边等着胃袋从自己眼前流过，边想着今天晚饭的菜色，还能挤出时间想着朱曼曼整容八十一次的美丽脸蛋。他爱朱曼曼，因为朱曼曼不会嫌弃他的工作，不在乎他的收入，甚至不再在乎他的长相。他知道朱曼曼爱他，但是不太晓得朱曼曼是被他的什么地方所吸引，他想过，可是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及其难解的数学题，他从小对数字就不太敏感，面对数学题，大脑直接举起了方方正正的白色小旗子。
最开心的就是中午吃的一顿美味的工作餐，他喜欢吃那个红绿色的药丸，他的白色碟子里盛满了如同弹珠的丸子，他叫这些丸子为肉丸，然而大家都知道里面都是人工合成的，哪来的肉。整个食堂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吃的开心，别人都苦着脸，像是在咀嚼毒药。
“喂，罗素，我不吃了，我的给你吧。”猴子把自己盘子里几乎没动的药丸倒给了罗素。
“咋？又不吃了？挺好吃的，不知道你们咋想的。”罗素倒是开心，自己的盘子又满了。
“吃这东西？哎，我认可去清水湾钓四脚鱼吃.......”猴子，声音的突然上扬。
“想想就行了，吃那个能行么？变异的鱼吃了会死吧，别乱说了。”罗素有些紧张，怕猴子真干出什么傻事来。
“死就死，吃条鱼都不行，在这个世界里活着有啥意思，真不如死了！”猴子，面如死灰，真像是死掉了一样。
“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到外太空某个洁净的星球生活，或者污染能治理清除了，别急，我有信心......”罗素安慰猴子。
“你慢慢等吧，我等不了了。我先走了”猴子，站起来，跟罗素挥了挥手，他的盘子里空空如也，像没人用过一样干净。
罗素从工厂出来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中还挂着太阳，太阳如同快要熄灭的节能灯，天空的昏黄中出现一圈圈朦胧的氤氲。他推着宽轮胎的自行车，左右顾盼着长的矮小的树木，这就是他房屋的主材料，他联想起教课书里几十年前的高大树木，那时候上面还有鸟在鸣叫，人们可以在树荫下遮阳，树叶是绿色的上面有叶脉，如果不怕被雷电击中甚至能在树下躲雨。真好啊，他差点发出赞叹，然而空气中的灰尘阻隔了他的声音。
他打开门时屋顶上破了一个小洞，微弱的光从小小洞口照进来，并带着些黄色的沙粒。他拨打物业电话，里面传出“嘟嘟嘟.....”的声音，最后一个甜美的女声打话筒的小孔里传出来。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女声轻柔。
“我家的屋顶漏了个小洞，我是A378的住户。”罗素说告知自己的地址。
“哦，知道了，A378,不归我们管，是单位的房子吧？明早你拨打这个电话156.......”女人似乎很耐心，是那种令人反感的耐心。
罗素直接挂掉电话，在屋里找来了纸浆灰，找了把梯子，倒了点水，搅拌均匀后填满了天花板的小洞。他很奇怪，为什么要给物业打电话，自己两分钟就能办妥的事情，偏偏要跟物业人员扯东扯西，到头来半个月给你修补上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小孔，之后还要填写什么狗屁回执单，给个好评。他摇了摇头，再次想起了教科书上的故事，他觉得那就是故事，一栋大楼用钢筋混凝土浇灌，里面密密麻麻的住满了人，装满了家居生活用品。世界明明这么大，空间大的令人难以想象，他又想起了那时候的人口，顿时打消了思考的念头。
他打开电视，里面是外国人邀请入籍的优惠政策，说是每年都有无污染的天然肉，和无污染蔬菜分发，只要入了他们国家的国籍并为他们的政府工作。他笑了笑，那些骗小孩子的东西，竟也能拿到荧幕上来播放，他嚼着红绿色的肉丸，准备找一些娱乐节目看，搜来搜去都是各个国家的广告，他关掉电视，拉开窗帘，月亮代替了太阳，散发着更为羸弱的光。他思考着什么问题，但是不一会脑子就开始发热，类似机器短路，脑子再次举起白旗，放弃思考。
“喂，今天怎么没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是朱曼曼。
“刚想给你打呢，你就打来了，想你了！”罗素开始说起肉麻的话来。
“你知道么？猴子自杀了，就在你们的胃工厂里......”朱曼曼习以为常的说。
“不是吧，这是第多少个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自杀......”罗素想不明白。
“可能讨厌麻烦吧，对了，明天到你换肾的日期了，别忘了去换，去星河医院，那里有我认识的人到时候给你发信息。”朱曼曼，语速缓慢。
“知道了，对了不是说胃可以切除么？我们的工厂有什么用？”我突然想到一个美妙的问题，脑子好像是能正常运转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我啊？我是切除了，可有人喜欢啊，喜欢就有市场懂么？旧的不能用了，就得换成新的......”朱曼曼细心的给罗素解释。
“哦，哦......”罗素点着头，似懂非懂。
“我有个疯狂的想法，周六告诉你......”朱曼曼突然兴奋起来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