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登泰山记》看泰山的文化意义

告归田里的姚鼐把登泰山当作一次洗礼,那些负雪的苍山,五彩的云天,如画的风景,给他的前半生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风雪挡不住作者如火的热情,他“自京师,乘风雪”,翻山越岭来到泰安,七千级的台阶通通不在话下,哪怕“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依然兴致勃勃来到山顶。山顶的美景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热情,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在一个攀爬泰山的人身上,我们看不到到达人生下半场的颓唐和淡泊,而是依然充满坚定不移的凌云壮志,持之以恒地勇往直前。一个朝向顶峰的身影,一定散发着蓬勃的生机,欢呼雀跃,自强不息。

在泰山山顶看日出是无数人乐此不疲的向往。“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日,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这样美轮美奂的场景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不忿和渺小,全部身心都只剩下令人瞠目结舌的富丽堂皇。跳跃的红日随着激动的心跳喷薄而出,热烈而坦荡。我们需要日出,我们希望跋山涉水之后是如愿以偿,希望翻山越岭之后是心满意足。我们希望人生像惊世骇俗的美景一样,在遍历艰辛之后,能有求仁得仁的心花怒放。

如果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看到的黄河孕育了华夏五千年的文明,“而今只有孤根在,鸟捉虫穿没乱蓬”的洪洞大槐树是中华民族的根,那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泰山可以说背负了中华儿女几千年生生不息的攀登理想,是我们向上的不懈动力和永恒追求。

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开启了泰山崇拜,引发无数仁人志士相继拜谒。飞扬跋扈的李白在泰山面前“稽首再拜之,自愧非仙才”,只因泰山“千峰争攒聚,万壑绝凌历”,一心只想“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瀛”。在宋代梅尧臣的眼中,泰山日出“照曜万物兴,磨灭万物凶”最是惊心动魄。见多识广的苏辙也不禁感叹“嘉陵万壑底,栈道百回屈”,这样的地势“天门四十里,预恐双足废”,不仅如此,还担心“人迹尚萧条,豺狼夜相抵”。尽管如此,张养浩依然乐此不疲:“风云一举到天关,快意生平有此观”,看过泰山才不枉此生。姚鼐在岁除日与子颍登日观峰观日后也深深感慨:“即今同立岱宗顶,岂复犹如世上人。”站在泰山顶会自然而然升起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而它独特的气质也无法复制,“驭气终超万物表,东岱西峨何复论。”

对于很多人来说,来到泰山就来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属地,拥有与自我精神契合的山水,可以放心地安顿生命。从而达到物我相融、神与物契的境界,获得心灵慰藉与人生启示。

对泰山的渴望与满足深深镌刻在中国人的基因中,代代相传。它像一座实体的图腾,告诉君王要敬天爱民、不畏艰险;告诉文人墨客无限风光在险峰;告诉理想主义者什么是人生的标尺、人格的高度和精神的超越;告诉超然避世的人什么是博大与崇高、中正与旷达。“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虚怀若谷,却又充满挑战;包容万物,却又洗涤一切、净化一切。在纯粹的巍峨面前,我们甘愿接受泰山的审判与教化,摒弃虚妄,迎接神圣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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