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放|感悟《论语》的人文情怀之【14.36】——公伯寮其如命何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公伯寮向季孙诽谤子路。子服景伯把这件事告诉给孔子，并且说：“季孙氏已经被公伯寮迷惑了，我的力量能够把公伯寮杀了，把他陈尸于市。”孔子说：“道能够得到推行，是天命决定的；道不能得到推行，也是天命决定的。公伯寮能把天命怎么样呢？”

【感悟】

钱穆《论语新解》：“本章当与上章不怨天不尤人合参。人道之不可违者为义，天道之不可争者为命。命不可知，君子惟当以义安命。凡义所不可，即以为命所不有。故不得于命，犹不失吾义。常人于智力所无可奈何处始谓之命，故必尽智力以争。君子则一准于义，虽力有可争，智有可图，而义所不可，即斯谓之命。孔子之于公伯寮，未尝无景伯可恃。孔子之于衞卿，亦未尝无弥子瑕可缘。然循此以往，终将无以为孔子。或人称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如此等处，却似知有可为而不为，此亦学者所当细参。”

一、时代背景

根据本章内容推断，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孔子卸任大司寇之后不久。孔子任大司寇期间，子路为季氏宰，他居中协调孔子与季桓子的关系，共同策划并实施了“堕三都”计划，得到季桓子的重用。后来齐人实施离间计，孔子日渐失势，子路也因此受到牵连，见疑于季桓子。

在“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事件中，公伯寮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与子路之间有何恩怨？他为何在孔门受挫之时落井下石、诬陷子路？这些问题至今仍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答案。

根据子服景伯所说的“吾力犹能肆诸市朝”这句话来推断，公伯寮可能是“三桓”孟孙氏的族中士人，因为子服景伯是孟孙氏的世袭大夫，在族中地位很高，有权力诛杀有罪的族中士人。“肆”为诛杀陈尸，“市朝”为“市”的连言词组。春秋礼制规定：大夫有罪，诛杀后陈尸于朝；士人有罪，诛杀后陈尸于市。“肆诸市朝”，说明公伯寮是士人身份。

那么公伯寮为什么要跑到季桓子面前诬陷子路呢？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孔子、子路等人发起“堕三都”期间得罪了他，因为当时他们组织力量围攻孟孙氏成邑数月不克，子路为人性急鲁莽，言语行为多有侵犯，自此两人结下了梁子。

在这一事件中，另外一位人物是子服景伯。子服景伯虽然是孟孙氏的庶支，但是他们这一支每年负责主持鲁国祭祀上帝先王仪式， 因此身份和地位都很高。由于子服景伯能力和学识出众，所以他在“三桓”执政团队中一直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许多重大事件都由他出面处理。

在鲁国“三桓”之家中，孟孙氏一直与孔门关系密切，当年孟孙氏宗主孟僖子临终前特意嘱咐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敬叔一定要师从孔子学礼。到孟敬子之时，他不仅继承了与孔门保持密切关系的传统，还聘请曾子的弟子阳肤为孟孙氏的士师。 子服景伯在年龄上比孔子要晚一辈，但他对孔子比较敬重，与孔门弟子也过从甚密，他得知族人公伯寮跑到季桓子面前诬陷子路，非常气愤，忿然而作，打算为子路打抱不平，他向孔子表态道：“您老人家只要发一句话，我立即去把公伯寮摆平！”不过此时孔子对鲁国政坛已经失去希望和信心，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生出事端了，于是就说出一番听天由命的话来。

  二、道之将废也与，命也

在孔子的言论中，如果可以通过人为努力来改变现状的，他一般是不会轻言“天”或“命”的，只有所有的人为努力都无济于事了，他才会将结果归之于“天”或“命”。 

在本章里，孔子又一次谈到自己的天命思想。孔子“知天命”关键在于一个“知”字，要能够了解什么是自己的天命。就会每临大事有静气。子服景伯打抱不平，要帮助老师除掉这个害群之马。可孔子却不同意。孔子反对杀人，反对暴力，坚信道义的力量，理性把握，平静应对。

学习圣贤的意义就在于，他以简约的语言点出人生大道，而后世的子孙或蒙昧地，或自觉地，或痛楚地，或欢欣地去实践，从而形成一个民族的灵魂。 让那种古典的精神力量在现代的规则下圆润地融合成为一种有效的成分，让我们每一个人真正建立起来有效率、有价值的人生，大概这就是《论语》给予我们的终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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