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首访 SUSE 新任 CEO：坚持开放源码，让用户永远拥有选择权 | 近匠

采访 | 邹欣，CSDN&《新程序员》首席内容顾问

作者 | 王启隆

责编 | 何苗

出品 | 《新程序员编辑部》

“没有订阅。没有密码。没有障碍。欢迎免费使用。”

今年，Red Hat Enterprise Linux（RHEL）对其源代码实行付费访问的举措在技术界引发了激烈的讨论，而开头的这一宣言正是甲骨文、SUSE 和 CIQ 等业界巨头对近期围绕 RHEL 的争议的直接回应：他们组成了一个新组织——Open Enterprise Linux Association（OpenELA），旨在打破围绕 Red Hat Enterprise Linux（RHEL）和 CentOS 的障碍，邀请所有人参与无拘无束的合作时代。

同样在今年，在 Red Hat 工作了 18 年的 Dirk-Peter van Leeuwen （以下简称 DP）加入 SUSE 担任首席执行官，拥有 11 年中国业务经验的他带着 SUSE 首席技术和产品官 Thomas Di Giacomo 博士（以下简称 Thomas）开始了全球巡访。

在 DP 和 Thomas 看来，分享免费的代码是开源世界的基本原则，而 SUSE 则将完全开放代码视为信念，坚持了三十年之久。本期《近匠》，CSDN &《新程序员》首席内容顾问邹欣将和两位 SUSE 的高管同时展开对话，三人从多角度入手，深度讨论开源、AI、数字化和教育等话题。

让开源人永远有选择

邹欣：红帽宣布 CentOS Stream 将成为公共真实源代码发布的唯一存储库，引发广泛讨论，SUSE 对此也发布了一个公告，近期甲骨文、SUSE 和 CIQ 等业界巨头同样有所回应，此事反映了开源的哪些关键问题？

DP：开放源代码总是基于一个事实，即源代码是免费提供的，其他人可以使用并制作衍生解决方案。在过去，真正的源代码一直都是由市场上的参与者提供或使用的。几年前，CentOS 代码的可用性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当下宣布 CentOS Stream 成为唯一的代码库，实际上隐藏了真实代码将不再可用的信息，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使得一些人很难继续使用与真实代码二进制兼容的代码。

SUSE 所做的是为了保证人们现在仍然可以在“好”与“其他”之间做出选择，让社区的其他参与者可以创建最适合自己的版本。SUSE 在过去 30 余年里一直 100% 开放源码，这是我们的基因，SUSE 分支也将始终开源。

邹欣：我早年是一名开发者，也是一名社区成员，很清楚在软件开发中，若一个重要产品存在两大分支，将会成倍增加成本。此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分支可能会逐渐产生差异，甚至可能变得不兼容，SUSE 如何看待此类问题？

Thomas：好问题！一款产品有不同的版本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困扰，虽然确实会增加成本，但也是创新的一种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不同的版本或分支会逐渐朝着创新的方向融合发展。我们希望这些不同的分支最终能够相互融合，这还需要观察。

邹欣：最终人们会做出理性的决定，而不是情绪化地认为“这个分支是我的，那个是你的”，这违背了开源社区共享的精神。

Thomas：因此，开源社区需要一个中立的基金会。现在的 CentOS Stream 社区几乎完全由一家公司推动，这不是开源人想要的。我们真正的目标是一个由贡献者共同构建的集体，任人唯贤，维护者在完成工作的同时也会获得控制权，希望更多的人加入。

ChatGPT 正在改变整个开源社区

邹欣：微软官宣了 Windows Copilot，将 Bing AI 嵌入操作系统中，以自动生成代码并提供编程建议。SUSE Linux 是否也有类似的计划，将 AI 技术融入开源操作系统中，以提供更智能的开发人员体验？

Thomas：SUSE 有许多的软件开发人员每天都在使用 ChatGPT 等技术。对于程序员而言，ChatGPT 无疑是伟大的创新和实用的工具。目前，我们正在研究如何将这些技术融入产品乃至整个开源社区。为此我还加入了云原生计算基金会和 Linux 基金会的董事会，参与探讨开源许可证相关的问题。

由机器生成的代码是一个相对新的领域，我们需要思考如何将其转化为符合开源许可证的软件代码。目前许多开源组织都在进行讨论，并对此保持开放态度。SUSE 的工程团队和其他团队成员也进行了许多试验，以了解我们如何从中受益。

目前，从开发人员的反馈来看，这些新技术可以很好地加速简单的编程任务，但仍然需要人类对其进行审查和调整。不论是出于娱乐还是专业目的，哪怕是用 ChatGPT 写一个给家人发的短信，你都必须要审查一遍。但总的来说，这种创新非常有趣，它必将改变我们的社会发展方式。

邹欣：我认为，不论什么情况下都应对自己的贡献负责，不能因为代码是机器生成的就放任不管。如果代码有 80% 是机器生成的，那它应该使用什么许可证？人们如何能够使用它？

Thomas：人工智能生成的代码除了基于现有的各种许可证，在使用这些生成的代码时，内部也需要进行双重检查，确保不违反 GPL、Apache 或其他许可证。或许开发一个实际验证开源许可证问题的“官方工具”，可以减少扫描成本并创造价值。

把开源当作一种生活方式

邹欣：开源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在某些中国高校，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开源人才，但许多大学生可能会认为，开源就是将源代码放在云端供人查看，仅此而已。你如何看待此类问题？

DP：我认为重点是让学生们意识到开源的本质是社区合作。开源不仅仅是将代码公开——谁能保证发布出去的代码能被人看到？因此，将自己与社区联系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学生想要成为社区的一部分，我会建议他们与社区主动申请合作，建立起彼此的尊重，这将有助于实现“任人唯贤”的理念。如果一个人的代码真的很优秀，自然而然就会受到许多人的关注和采纳。同时在将代码发布到网络上时，必须确保它是真正开源的，确保不会发布任何未经授权的内容，选择适合的开源许可模式。

Thomas：这些道理也适用于找工作，学生在建立自己的简历时需要展示出自己的优势。在上传代码的时候，应该先尝试让用户采纳它，从反馈中学习。一个不了解开源、不了解如何正确使用开源或不知道如何从中受益的软件开发人员，与了解开源的开发人员之间将有巨大的差距，并对职业生涯产生深远的影响。

DP：对学生来说，有一位很好的榜样是 Linux 之父 Linus Torvalds。他在 21 岁的时候以一种开放、直接和合作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社区，并积极与其他开发者合作，然后一下子就涌现了大批人采纳他的想法，最终促进了 Linux 内核项目的迅速发展。

邹欣：很多开源新手会患得患失，总是希望有了好的创意再开始贡献。如何找到创意灵感？

DP：我认为灵感正是源于尝试、实践和失败，而成功都是在某个时刻突然诞生的。我的观点就是“尽早开始，不要担心失败”。如果失败了，就再试一次，享受这个过程。

Thomas：在这个问题上，既可以从自己的想法开始，也可以从帮助别人开始。我相信每一个使用电脑的人，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为开源做贡献。哪怕只是报告一下自己在使用开源的集成开发环境、编程语言或软件应用程序的经验，并和社区进行分享，也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哪怕是为现有项目做贡献，也是很好的第一步，一旦从中获取了灵感，就可以创造自己的项目了。

邹欣：有时候我们只关注那些非常成功的项目，但在开源社区里更常见的是项目悄无声息地开始与结束，所以应该尽量避免幻想自己的第一个开源项目能像 Linux 或 Python 一样成功。很多项目更有可能会失败，但我认为，只要在社区中留下了脚印，总能有机会让代码被其他项目采用，在某个领域有所贡献。开源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运作方式，一种建立社区的方式。

DP：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去享受自己所做的事情吧。我毕业后曾是一名程序员，那是我最美好的时光之一。虽然写过的代码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我人生中最有趣的经历之一。

开源协作与企业运作模式相通

邹欣：你们在全球范围内频繁活动。那在领导者外出的情况下，SUSE 是如何规划和推进新功能的开发工作的？

DP：我们坚持任人唯贤的原则。我自己并不一定拥有最优秀的创意，但 SUSE 拥有众多具有创新思想的人才，我们擅长运用先进思想和优秀技术满足客户的需求，并在理解客户对新技术需求的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Thomas：SUSE 的核心价值之一就是积累了 30 余年的经验，我们对开源解决方案和技术有深入的了解，包括实际生产中与 IT 行业紧密相关的方案和技术及其可靠性。我们不仅仅通过社区项目来实现这一点，还会填补技术上的一些空白以满足客户的需求。例如，我们为 Rancher 创建了人工智能组件。我的角色非常关键，“首席技术官”（CTO）也可以解释为“首席旅行官”（Chief Travel Officer)，因为我需要了解全球市场的需求。用户和市场充满多样性，理解和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至关重要。

邹欣：面对不同企业、客户和用户的多样化需求，SUSE 如何确保在短时间内形成可管理的体系？

Thomas：我一直认为，在开源技术领域，时间、金钱和开发人员数量是基本资源。在开源技术的发展中，我们并不能完全控制技术路线图，但可以通过自身的贡献来影响。将自己的贡献与社区项目紧密结合，在满足客户需求的过程中，SUSE 成为了将开源创新与客户需求紧密结合的桥梁。我们集中精力、采取不同的软件开发方法满足市场需求，并加强软件功能的稳定性和安全性；此外，还根据产品成熟度和市场需求变化进行灵活调整。

邹欣：谈及多样化的工作环境，疫情结束后，远程工作以及时间安排更灵活的工作依然是很多人的首选。SUSE 如何通过远程工作来支持世界各地的开发者、程序员和社区成员的贡献？

Thomas：开源社区的远程运作始于疫情之前，Linus Torvalds（Linux 之父）来自芬兰，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后来开始与德国、北美和亚洲的人们合作。多年来，开源社区一直保持着这种分布式的合作模式。疫情加速了这种趋势，我们积极支持这种趋势，建立卓越的中心。

从工程的角度来看，SUSE 采用的是混合工作模式，某些情况下，人们还是需要聚集在一起进行面对面交流。对我来说，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找到最佳的混合工作模式。远程工作或办公室工作两者需要结合起来，共同发挥作用。SUSE 会提供相关的培训，使员工能够熟练使用远程工具，以适应分布式开发或使用开源软件的模式。

数字化转型是一条绵延不绝的道路

邹欣：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司积极参与数字化转型，现在每家公司都有成为软件公司的倾向。SUSE 如何帮助那些原本非 IT 领域的公司成功实现数字化转型？

Thomas：实际上每个公司都面临这个挑战。如果不积极转型，很快就会被时代淘汰，哪怕交通、酒店、航空公司也一样，没有哪个行业能避开。SUSE 确实可以发挥关键作用，帮助不同类型的企业应对这一挑战。

数字化转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正确的技术支持，但这远远不够。除此之外，还需要考虑流程和心态的转变。企业需要根据自身情况调整他们的技能和专业知识，有时甚至需要重新定义运营方式。我们的任务是在帮助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性的转型，而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数字化转型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条绵延不绝的道路。在达到一个目标之后，新的创新需求又会涌现出来。因此，公司需要持续改进、不断学习、不断调整，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

邹欣：您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即我们所处的世界一直在不断变化。企业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追求先进，如何保证其产品与业务的可靠性和稳定性？SUSE 如何确保系统不仅仅是先进，更是稳定可靠的，以解决客户的顾虑？

Thomas：不同的使用案例可能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有的可能非常简单，而有的可能需要密集的支持。SUSE 提供生命周期管理，并在生命周期内提供补丁，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不中断系统的情况下进行更新。对于某些场景而言，这非常有用。

另一方面，SUSE 可提供长期支持，这意味着我们会持续支持 Linux 版本或社区版本，以满足客户的需要。如果涉及到一些离线的嵌入式系统，比如潜艇或卫星，就可能不希望频繁更新；因为一旦出现问题，很难维修和更新。而在云计算领域，情况可能截然不同。我们的任务是支持不同的业务模式和使用场景，无论是每天频繁更新还是几十年都不碰系统，都能满足客户的需求。

DP：还需要认识到，客户拥有多样化的基础架构，不仅仅运行 SUSE ，也不仅仅使用 Rancher，而是使用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案。我们的关注点之一是提供跨平台的支持，通过工具来管理几乎所有的 Linux 操作系统，为他们提供真正的选择权，从而做出最佳决策。这也正是 SUSE 所倡导的“让选择成真”（We Make Choice Happen）的理念。

要成为承载新技术的首选“容器”

邹欣：近几年，元宇宙（Metaverse）、Web 3.0、ChatGPT……一跃成为全球的话题，SUSE 下一步将有哪些动作？

DP：作为基础设施，SUSE 更希望成为能够承载这些创新科技的首选平台。随着技术的发展，全世界开发者对平台的要求也在不断变化，高性能计算是 ChatGPT 和一般人工智能的关键点。Thomas 可以更详细地介绍 SUSE 是如何使其在我们的平台上运行的。

Thomas：在我看来，Linux 和 Kubernetes 已成为连接基础设施与用例、应用与数据管理的基础架构软件。所以我们需要确保与 AMD 和 NVIDIA 紧密集成，让硬件水平能够满足人工智能的发展。此外还需要确保与所有的软件库集成，比如 TensorFlow 和 PyTorch。SUSE 正在做的就是把软件和硬件这两个世界整合在一起，让用户和客户能够运行人工智能。

但这还不够，我们还准备将人工智能集成到自己的产品中，以改进 Rancher。它是我们的容器管理解决方案，现在用户可以向人工智能助手 Rancher AI 提出关于自己的集群和云原生工作负载等问题，包括性能、稳定性，以及如何部署和在哪里部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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