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学生时代,回家是一件让我充满期待又有一点恐惧的事情。期待的是可以放下学校里的琐事回到温暖的港湾,畏惧的是坐车太辛苦,特别是对于我这种晕车的人来说,真的太不容易了。
订了六点半的闹钟,被闹铃震醒了之后,我还是偷懒眯眼了十分钟。昨晚一直发烧头痛,没有睡好。今早还要赶车,我怕有些累,也怕晕车。
起床之后头还是隐隐作痛,把被子收进柜子里,席子卷好,热水壶里的开水倒了。我拿出前一晚买的面包,尝了一口,难吃。
可能也不是难吃,而是我实在没有胃口。果然人一生病就什么都觉得难吃啊。我硬是逼着自己咬了第二口,好了,这次还没有嚼两下又被我吐出来了。
头还是痛,我在想着,我还能不能坚持到回家。头痛可以,晕车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倒下。我今年20岁了,当我还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的时候,每到节假日就是这种心情,期待,紧张,畏惧,为接下来的行程觉得疲惫。
没想到八年过去了,我还在害怕着同一件事情。
干脆喝了两口水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寝室还有其他三个女孩,她们说“路上小心哦!”我说好,拜拜。
行李箱被我塞得满满的,真的太重了。一台笨重的联想电脑,一个被我嫌弃的豆浆机,还有一沓备考教资和计算机二级的资料。一拉,天啦,这是推着的,都那么重了。还是提起来还好,一提,不得了啦,太重了。
当然不就是一个被塞满笨重物品的26寸行李箱吗!姐姐我又不是没提过,之前还塞过更重的呢!我拉着推着扯着,好不容易走过了漫长的校道,来到公交车站。
上车的时候,我一提,天啦,竟然还提不起来??好,没事,那我两只手使劲,一拉,浑身力气都要被使出来了。特别笨重的上了公交,我扫视了一下四周,没事,没有我认识的人,我狼狈的样子不会被看到。
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下一站的时候,上来了一个男生,坐在我旁边。座位有些拥挤,我想把脚放轻松一些,但是会碰到他,总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倒是很自觉,把脚往里面靠了靠。真好,那我活动的空间又增大一点了。
这个男生是隔壁大学的,他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的脸。就像是那种网络上流行的戴着帽子的男生,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可能会觉得这种小哥哥很帅。
而我这种老阿姨已经完全不care了,没兴趣。只是他的行李和我一对比,真的太少了。他背着一个小包,一直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一杯王老吉喝着饮料,有时候晃晃手中的瓶子,有时候就刷刷手机。
在这个嘈杂拥挤的公交车上,他倒显得有些自由又散漫。
车站到了。他问我“你要下车吗?”
我说要的。
但是我还要折腾行李箱,便起身让他先出去。他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手里的王老吉顺着吸管流出来了,把我的一小边裤脚弄湿了。
显然他没有注意到,从拥挤的四周挤到前面,从前门下去了。
换了地铁,来到火车站。朋友昨天说自动取票机不能取学生票,要去人工柜台。我嫌麻烦,把学生票换成了成人票。
来到取票机面前,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我排在最靠边的一排,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把柄,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不远处刚好是进站口 ,人流一波又一波,上了阶梯,上了扶梯,到上面车站去了。
我排队的时候,不远处站着几个大人,几个小孩。小男孩一脸天真,东跑跑,西跳跳,一路蹦哒蹦哒着。
大人拉着小孩往墙角那边走,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靠墙那边还有几个大人,几个小孩。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是一起出门的。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旁边放着大包小包,一只手撕开一个面包,往嘴里塞。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小男孩,也是把一个面包往嘴里塞。
我忽然觉得有一点难过,这应该是乡下进来的一对父子。太累了又没有座位,干脆一把坐在地上吃面包了。
在我的右边,也是一个和小男孩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穿着入流的衣服,戴着时尚的小洋帽,嘴里吸着酸奶。
我忽然有一点难过,原来从一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注定了。
身后有人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头,一个女生对我说“小姐姐,我可以和你换一下位置吗?我是八点四十的车。”
我说好,然后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上了动车,我对着车票找到了位置。两分钟后,一个男生坐在我的旁边。他坐下来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一眼。
看到了我旁边的260寸行李箱,他问“这个要放到上面去吗?”
我才反应过来,他是问我要不要把行李箱放到上面。我笑笑“说不用啦,谢谢。”
不记得是哪一次了,也是坐动车的时候,我旁边坐着一个大叔,大叔也是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放行李。其实我坐了那么久的动车,还没有把行李放到上面过。实在太重了,我觉得放在我面前就很ok。
这个男生行李很少,他把一个小包放在上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前面的架子拉上来,双手搭在上面玩手机。
我还是觉得头晕,干脆戴着耳机听歌。有时候看看窗外,有时候就把眼睛眯起来。
男生起身,走去了前面的车厢。一个小男孩忽然来到他的位置上趴下来。我看着这个小孩子,猜不出他的年龄。两岁?三岁?不知道,但是他水汪汪的眼睛真的是太可爱了。
小男孩把弄着置物架,不小心磕到了头。然后他看了我三秒,哇一声哭出来了。
后来走过来一个女人,一边心疼地给他揉揉头,一边抱着哄着把他抱走了。
我想起来了,在我旁边那个男生去上厕所的时候,女人想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他刚好回来,她不好意思笑笑,走了。
快到站的时候,我起身,男生站起来给我让我一下位置。我点点头“谢谢哦!”
他说不客气。
对于来往的众生,我总是充满各种好奇。比如公交上坐在我旁边的男生,火车站坐在地上啃面包的父子,以及,我旁边的这个男生。
从他的表情里,我看不到一种小男生的羞涩。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表情刚毅,也看不出什么懒散的样子。
我居然有一种想法,这应该是有过很多经历的,比较成熟的男生。
走到车门附近我才发现,刚刚那个女人就带着孩子坐在后面的小板凳上。孩子已经不哭了,但是脸上还挂着泪痕。嘴里嘟囔着“回家,回家”。
母亲一边揉揉孩子的头,一边安慰他“回家咯,再等等。”
我觉得有点心疼,这是谁家的妻子呢,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没有座位。
坐在车厢附近的,还有几个成人男人。他们也是大包小包,晒黑的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袋子,眼神看起来有些疲惫。
其实众生皆苦,又有什么是草莓味。
下了动车,从公交车的始发站坐到终点站。肚子里翻山倒海,脑袋嗡嗡嗡。
好,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分钟就可以下车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我蹲在路边,捧着呕吐袋直接吐了起来。
我忽然觉得难过,那么多年了,这一点还是不变。我还是一样的晕车,晕到没头没脑的时候还是会不挣气的吐出来。
也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狼狈,疲惫,不堪。
不知道这样的故事,还要上演多少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