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上飘着两三朵莹白，树影安静祥和。羽毛球场挨着足球场，不远边还有一片界限分明的树荫。阳光透过树的罅隙斑驳地落在一群排成五排的穿着校服的人身上。队伍里小冥和小予挨着站在一起。小予松垮的头发被随意扎起，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右手边不远处的羽毛球场，以及羽毛球场前放着的一个蓝色的镂空的大胶篮。
队伍前站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在扯着嗓门噼里啪啦地讲，他的唾沫星子四处溅飞：“……选课要从羽毛球、足球和排球中选择你最喜欢的一种来作为本学期的体育课课程，一旦选择了就尽量不要更改，如果想要更改也不一定会有老师收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队伍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
体育老师皱皱眉，声音提高八度：“听懂了吗？”
“听——懂——了——”队伍的声音也提高八度。其中小予和小冥喊得特别响亮，随后相视一笑。
体育老师挥挥手表示让同学们散开自由活动。
队伍里有不少人是朝足球场奔去的，也有部分人向着排球场走去。而小予撒腿就朝那只蓝色的篮子跑去，在满篮子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中挑出手柄有软皮紧紧包裹着的、线紧密排列的两副羽毛球拍和一只直挺挺地敞开羽毛的羽毛球。小冥不急不慢地走来，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点点头。小予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
第一节体育课是自由活动。在羽毛球场，小予和小冥摆开架势，蓄势待发。先是小予随意丢开羽毛球，在羽毛球下落之际把它一把拍向小冥，异样的白在莹白里流动。然后小冥眯起眼，拿稳手中的羽毛球拍，朝着逐渐下落的异样白精准挥去。异样白顿时化身离弦的箭刺向小予，小予也毫不示弱，操着球拍对着嚣张不已的箭就是一记……
……
下一节体育课里，老师没再让同学们自由活动。羽毛球班的羽毛球老师，也就是之前主持分班的那个体育老师给同学们噼里啪啦地讲打羽毛球的姿势应该如何如何……
第三节课由于下雨的缘故不上课。
第四节课老师继续啰嗦打羽毛球的姿势要怎么怎么摆……
小予好不容易才等到第五节体育课，老师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该怎样怎样松开羽毛球……
清朗天空下微风徐徐袭来，微风过后带起的却是更加燥热的感觉。望见小冥顾着看羽毛球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小予只好看着隔壁足球班的同学围着一个足球激烈地在转，而他们的鞋与黑白球相撞发出一阵悦耳的乐音，不久，一连串的乐音伴着青草的清香飘过来。
那只装着一堆羽毛球的蓝色的大篮子就那么明晃晃地放在老师的脚边，可小予硬是没有听到老师让他们拿羽毛球的指令。忍熬了几个世纪后，小予再次听见下课铃声突兀带刺地从远处传来。
队伍再次散了，大多涌向饭堂。小冥依旧从容不迫地背好他的书包。小予拉起她的书包搭在肩上就凑到小冥旁边道：“羽毛球课不让碰羽毛球，这课上来还有什么意思？”
小冥耸耸肩：“这个老师是这样，没办法。”
身边有两个刚刚处在足球场的同学嘻嘻哈哈地经过小予身旁去储球室还足球，小予嘟嘟嘴：“你看，足球班的同学早早就能敞开胆子踢足球了，而我们一连四节课下来连羽毛球都没摸到，仅仅是听着老师干巴巴地讲。反正有机会改选其他球类，要不我们干脆改选足球——”
“不可以。” 小冥倏的出声。
小予突然被打断于是愣了一下，偏头望向小冥。
不觉坠入小冥的眼底。深潭里泛着微微的水波，倒映着点点星光，那星光似荧火虫的画笔，染了谁的心灵。
恍惚之间，小冥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走吧，去吃饭。”随后迈开走向饭堂的步子。
“哦哦。”小予下意识地跟上他迈开的步伐。
……
饭堂的一个窗口前。
小冥身后是万丈长龙，身前是一位正在叫着菜名的同学。天花板上的风扇咿咿呀呀地转着，转出些许凉意，但还是扑不散人群的闷热。
窗口内的阿姨面前摆着三道菜：糖醋排骨、青椒肉丝，还有笋丝炒牛肉。
笋丝是小冥的最爱。没有多想，小冥点了一份笋丝炒牛肉和一份糖醋排骨。
拿着一大一小的不锈钢饭盒，小冥从层层人群中挤出来，来到小予身边，将小饭盒递给她，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
小冥打开自己的饭盒，拿起勺子勺了一口笋丝送进嘴里。蓦地，他的脸蛋皱到了一块。
小予揭开盒盖，甜丝丝的香味弥散开来，正要享受，忽然察觉到小冥的脸色不对劲，忙问： “你怎么了？”
看小冥不说话、眉毛都挤在了一块，小予急了，把自己的饭盒推给他：“我的糖醋排骨还没动过，给你吃。”
“不用。”小冥缓慢地嚼着笋丝，嚼了两下后用力地把它咽下。
感受到来自小予的看向他的一动不动的略带惊讶的目光，他解释：“这是我最爱的笋丝。”看到小予仍然愣着没反应，他补充：“这是我自己选的笋丝，我就算被苦哭也要把它吃完。”
看着小冥把一勺苦笋送入嘴后眉毛紧拧在一起，小予脑海里忽然浮现列夫·托尔斯泰说过的一句话：“选你所爱，爱你所选。 ”
是啊，小冥不喜欢吃苦笋，但笋丝是他自己选的，他宁愿自己被苦哭也要吞下去。
同样，小予不喜欢单纯的羽毛球理论课，但羽毛球课是她自己选的，她是不是应该像小冥一样，就算哭着也要坚持上羽毛球课？
……
第六节体育课碰上中等雨，变为自习课。
第七节体育课时，天空蒙上了一层淡灰色的帘纱。
“两脚垂直站定，手这样摆好……”老师的唾沫星子像往常一样溅出来。
隔壁班的同学依旧尽情地踢足球，阵阵嬉笑声仍然不绝于耳，声音却似乎低了八度。
“左手在这个位置松球，右手这样挥过去。”唾沫星子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小予不经意地朝小冥望去，却发现他也恰好在看她。小冥眼神定了一定，平静的潭水里竟多了几许星光。
“其实老师的话也还是有点作用的。”小予低声说。
一阵微风袭来，带来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