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正宗突厥”之争---跛豪的超级隐身大法
小武眼睛放光，笑道：“想不到在帖木儿大帝极度强盛的同时，他居然还能碰上另一个‘亚欧征服者’奥斯曼突厥苏丹！既然双方都是神勇无比的‘征服者’，龙争虎斗显然无法避免，但这是否算是两拨突厥人的内战呢？”
八角捋须微笑道：“突厥传承到这个年代，的确只剩下奥斯曼和帖木儿两支了。并且分化出了不同特征：帖木儿一方主要是蒙古化的突厥人；而奥斯曼一方主要是东欧化的突厥人。”
“蒙古化突厥人Vs.东欧化突厥人！突厥仅剩的两个分支，到底谁胜谁负？双方的领袖都统领着着庞大而种族繁杂的联军，表面上是为了争夺‘世界征服者’的荣誉而战，本质却是要厘清一下‘突厥正宗’哪家强的问题。”
小武讪笑道：“刚打完马木留克，就来打奥斯曼突厥？在这时，帖木儿又不是‘蒙古人’了？”
八角呵呵笑道：“在这个时候，帖木儿当然要模糊突厥正宗之争的战争属性---他再次祭出了宗教法宝，又摇身一变化为‘真回回’，以获得替回教维护秩序的名义。与之对应的是，奥斯曼首领必须是‘假回回’，那么所有回教徒都应该支持来自东方的‘护法者’。”
“这个法宝对马木留克不好使，但是对奥斯曼突厥却很有效，因为罪状都已经准备好了。第一，巴耶济德苏丹娶了非回回的妻子---即塞尔维亚公主。这本来是他为了拉拢东欧巴尔干半岛势力、瓦解欧洲联盟之举；但现在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地说明他不是‘真回回’。”
小武哈哈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奥斯曼突厥地处亚欧之交最前沿，肯定是回教和基督教两边势力都有点搭边的，没想到竟因此被帖木儿抓到了把柄。”
八角微笑道：“第二，巴耶济德与帖木儿先前常隔空对战，互相写信恐吓对方。‘雷霆’声称要扶助白羊王朝复辟，为帖木儿消灭的伊拉克一带回教国家讨回公道。而帖木儿反唇相讥，说白羊王朝一贯打劫中亚去麦加朝圣的回教徒，乃是回教败类！消灭他们，是替天行道。奥斯曼敢为败类出头，说明也不是‘真回回’。”
图表20夹在两大突厥帝国之间的白羊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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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看了看八角又翻出来的一张地图，原来两河流域直抵小亚细亚和小太和岭的庞大地区在被帖木儿消灭以前，就叫做白羊王朝。不由得笑道：“两大强人看来不仅擅长军事，政治方面的攻心战术也很在行。不过，帖木儿在回教大义的争夺方面似乎更占上风。”
八角微微摇头，轻笑道：“第二点其实没有说服力。并无证据显示白羊王朝胆敢针对帖木儿、而不敌对奥斯曼。只是双方都拿它说事，反正只是一个棋子罢了，欲加之罪如何反驳？何况王朝被灭已是个既成事实，如果霹雳火击败了帖木儿，也不见得真会帮他们复国。”
“但是回教大义对帖木儿更重要，1402年他召集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军队、总数多达14万人的回教兵马，其中还包括来自亚洲各地的多位大小苏丹。这种总动员的决心，预示着帖木儿将先出手攻打小亚细亚；但在大战开始以前，帖木儿还需要向联军宣讲一下战争的意义。”
小武诧异道：“战争还有什么意义？要宣讲什么？”
八角捋须微笑道：“帖木儿的探子回报了小亚细亚的奥斯曼军队大致分布情况；前沿的一个要塞由‘雷霆’的一个儿子镇守，麾下包括3000亚美尼亚军队。于是，帖木儿命一支部队快速进军，对那里发动了突袭。因寡不敌众、奥斯曼一方被全歼，而亚美尼亚军队全部投降。”
“这只是一个小战役，对全局没有决定性的影响。但是帖木儿正好将亚美尼亚俘虏展示给全体回教军看，然后将这些基督教军人全部活埋。这下子证实了奥斯曼突厥的军队里包藏有大量的‘异教徒’！‘假回回’的罪名更是敲钉转角、无可抵赖。”
小武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帖木儿深懂宣传和誓师，很会煽动士气。”
八角道：“接到警讯之后，正在征服希腊的‘雷霆’立即回师，同时也进行了全体总动员。大约8万5千奥斯曼大军迅速汇聚到了安卡拉，同铺天盖地而来的帖木儿大军正面交锋。于是一场欧亚之间的史诗级大决战拉开了序幕。”
小武翻看了一张相关地图，发现安卡拉（Ankara）的位置大约在小亚细亚的正中间，笑道：“我记得现代的土耳其国家成立的时候（1923年），他们已经把首都从新罗马城（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迁来安卡拉了吧？”
图表21土耳其迁都（1923年）
【伊斯坦布尔- >安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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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想，小武又咋舌道：“安卡拉毕竟是奥斯曼突厥的主场，也难为帖木儿一方的军队数量居然比对方还要多不少啊！我觉得帖木儿就是个超级赌徒！当他进行征服世界之轮盘赌的时候，居然每次都押上了、上一铺刚刚赢回来的全部赌注！”
八角捋须微笑道：“这是帖木儿的自信，他也的确有着豪赌的特征！帖木儿之用兵，颇有点‘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味道。在面对决定命运的大战时，他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可调动的、不同民族、不同种类的士兵全部都带上，以求毕其功于一役！”
“这个难度是非常大的，自古以来极少有军事家会这么做。但帖木儿极度相信自己的指挥艺术，即便是各地征调的军队语言不同、坐骑不一（马、骆驼、大象等等），他都能让士兵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组合威力。”
小武缓缓点头，皱眉道：“他的这个特点，跟蒙古军队都不太一样。蒙古人的想法是简单而有力的，却远没有他这么复杂。到底是天天下象棋的人，不一样！”
八角呵呵一笑道：“当然，帖木儿从不分散兵力去镇守城池，一直保持着军队强大的机动性，这点跟蒙古人倒是很像。”
“而他不知道摧毁了多少座欧亚名城---除了首都撒马尔罕以外，他似乎不需要任何城市。而撒马尔罕好像也已不再需要防守，因为此时即便还有敌人，但都离开帝国首都很远，走去那里都要好几个月。”
小武想了想，突然道：“要想突袭撒马尔罕（Samarkand ），恐怕只有从北方的白帐汗国那里比较方便，因为距离最近。”
八角咧嘴一笑，赞许地点头道：“白帐汗国消失了以后，那里分裂出了一些部落，被称为乌兹别克（月即别）人。后来正是他们接管了帖木儿帝国的故土，帖木儿的子孙也因此改去印度发展。不过这是题外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帖木儿和雷霆双方大军在安卡拉正面相逢之后，当天就发生了遭遇战。激战一天不分胜负，随后帖木儿大军后撤下寨。其实战斗的双方都只出动了约十分之一的力量；只因军事经验丰富的双方统帅在没有试探清楚对方的实力之前，是不会全力出击的。”
图表22安卡拉之战位置（1402年，小亚细亚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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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想了想，目光闪烁道：“既然双方都是久经沙场的武将，用兵也小心翼翼，那最大的可能就会变成两军长期对峙。然而帖木儿劳师远征，来到别人的地盘，军队人数又多，后勤供给一定比主场作战的对方更困难，所以相持肯定是对他不利的。”
八角点头笑道：“帖木儿当然明白这一点。当晚他在大帐中一直没有入睡，沉思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突然做出了令人震惊的决定---撤军！而且一旦做出决定之后，他的命令异常果断，一刻都不等待，马上开始全军撤退！”
小武张大了嘴，惊疑不定道：“14万大军！好不容易来到安卡拉，刚一接触敌主力就全线撤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怕对方追杀吗？”
八角眯起眼睛道：“帖木儿觉得---既然相持不利、也拿不下对方，那肯定迟早得退。如此则---迟退不如早退！”
“如果退得晚反而更伤士气，因为大军会觉得那是因为打不过对方、才不得不后退的。”
“如果退得快，对方即使看到本方在拔营，也不会意图进攻；因为本方的实力未损，对方一定会认为大军撤退只是诱敌之计，大可慢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小武仍在犹豫，自言自语道：“说的也是。那么问题来了，帖木儿明知道对方不会中诱敌之计，还让全军上下无数人马一起折腾，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八角捋须笑道：“因为帖木儿对本方大军的机动能力超级自信，所以一夜之间策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超级战术：全军隐身大法！”
小武大为惊讶，道：“全军隐身大法？你是说---帖木儿想把14万大军都藏起来，让对方找不到踪迹？而且又是在奥斯曼的国土上！这怎么可能？这个目的又是什么？”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帖木儿又在进行一次豪赌，他在赌‘闪电’找不到本方军队的踪迹以后，会产生错误的判断！”
“为了要达到这一目的，大军还要进行一系列的伪装准备。在正常情况下，大规模的伪装运动很难骗过对方的侦察兵，然而如果同时祭出了‘瘟疫’大法，就有可能成功。”
小武又惊了，道：“瘟疫大法？”
八角嘿嘿一笑道：“这个‘瘟疫大法’，是半真半假的。因为劳师远征，大军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有些人因此病倒，也是毫不奇怪的。而且即便没有瘟疫，帖木儿也很擅长让人在水源里下毒，或用瘟死的人和畜故意污染一些重要地方。这种‘人造瘟疫’原本就是帖木儿用来打击敌人的惯常手段，所以做起来轻车熟路。”
“此时帖木儿只是用这种方法来阻止对方的详细侦察。如果本方军队看上去的确有瘟疫正在大规模发作，那么撤军行为就容易理解了。对方的判断就会出现失误。如果手头上瘟死的尸体太少，还可以把战死之尸化妆一下使用，将死因给隐藏起来（比如遮盖住刀剑伤口），再涂上有腐烂味道的颜料即可。”
“此时，黑死病横扫亚欧的大潮才刚刚过去半个世纪，普通人没有不怕瘟疫的。所以对方的侦察兵也不敢将瘟死之人仔细翻看，就会笃信帖木儿大军确实中了瘟疫、真得‘向东’撤去，然后回去飞报‘闪电’。”
小武又惊又佩，又皱眉道：“帖木儿的目的是诱敌来追吗？可这跟全军隐身又有何关系？对方明知道你在后撤呀。”
八点头笑道：“以‘闪电’的稳重，他不会、也没有必要迅速去追。这样一方面可以回避诱敌的陷阱；另一方面，任对方怎么表演，他也没有损失；哪怕对方全部撤出小亚细亚，也不是坏事，那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何况对方军队的数量众多，总有一些部队在撤退时落在后面，最后时刻再去捡便宜追杀也不迟。”
小武恍然点头道：“说的也是。‘闪电’是根本没必要去追的，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八角笑道：“所以‘闪电’先是按兵不动、见怪不怪，连续派人侦察了十几天后，才赫然发现敌军真得是撤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只除了各种瘟疫病死的尸体到处散落，还有下过毒的水源和草地，看来是想阻止本方的追击。”
小武点了点头，思索道：“那么此时‘闪电’有了什么判断呢？追还是不追？”
八角微笑道：“追！不弄清楚帖木儿大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闪电’也很难心安。不过他有追击的万全之策，能有板有眼地去追。一则，西部草原有利于骑兵，而东面的山林是很难让众多战马展开的。看样子帖木儿大军是退入了森林河流一带，那边根本没有可容大批骑兵集结的地形，而其它形势的反攻根本没有威胁。”
“二则，奥斯曼大军自带水和粮食，以免中了对方的瘟疫手段。再步步为营的东进，一路不断派出探子侦察，即算对方还有什么本领，恐怕也威胁不了本方。三则，‘闪电’并不贪功。他打定了主意，最多追到奥斯曼领土的东境，也就不再继续追了。”
小武同意道：“闪电到底是军事经验丰富，这么去追的确不会有多大问题。”
八角捋须笑道：“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一直追到奥斯曼东境，仍没有发现敌军任何踪迹，帖木儿的14万大军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连帖木儿大军的营房辎重，无数的马匹、骆驼，甚至包括从印度带来的数十头战象---那么大的目标，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不得不说，这个‘隐身大法’实在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