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南瓜，你是谁？

                南瓜，南瓜，你是谁？

                              丰 竞

      《西游记》中，因泾河鬼龙去地府状告唐太宗，阎王便差鬼使把太宗“请”到了冥府。经过一番与人间相似的神操作，阎王准许太宗返本还阳。临别时，太宗拜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阎王非常高兴，大喜道：“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古时的话说两遍，等于现在的话说三遍。

        于是，西迷们便有了不少疑惑：一、为什么是东瓜，而不是冬瓜？西迷们在提出疑问的同时，纷纷表示没有吃过东瓜；

二、如果东瓜是指东边的瓜，为什么独独不提北瓜？西迷们在提出疑问的同时，也纷纷表示没有听说过北瓜；三、地府没有北瓜和南瓜，为什么只管太宗讨要南瓜而不讨要北瓜？西迷们在提出疑问的同时，也纷纷表示确实喜欢南瓜。 

        当然还有一个疑问：阎王为何不喜贵重之金银，却偏喜廉价之瓜果呢？ 阳世有许多人以金银纸锭焚烧记库，所以阴司并不缺少金银，倒是因环境所限缺少新鲜果蔬。魏征就常“遇节令设蔬品奉祭”故交崔珏，可见，果蔬比金银更受阴司冥府的欢迎。难怪太宗提出进献南瓜，阎王大喜；难怪阎王见到刘全进献的南瓜，再大喜，并给了太宗一个大大的赞。

        好吧，冥府需要瓜果菜蔬，但阎王为何只对南瓜情有所钟呢？于是有细读者给出了答案：“南瓜”不是我们常吃的南瓜，也不是泛指南边的瓜，而是“南曕部洲“”的瓜。其它三瓜亦同理。

      《西游记》开篇就说，盘古开辟天地，世界遂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曕部洲和北俱芦洲。如来在第八回中对四洲有如此评价：“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据说，宇宙中的有情众生皆居于东西南北四大部洲，其面形分别为半圆、圆、三角和方形。东胜神洲，敬天礼地，早已受佛教浸染，自会主动奉献当地所产瓜果“东瓜”；西牛贺洲多以牛为贸易，人民富足，而佛祖居于佛界，定不缺“西瓜”的享用。

        所以，不论东瓜还是西瓜，都可惠及隶属于佛教所辖的冥府（《西游记》中，冥府教主是地藏王菩萨，所以，作品中的冥府也是佛教与道教的融合之地）。

        四瓜当中，唯北瓜最为神秘。一种说法是，北俱芦洲地广物缺，民众难以糊口，无心也无力向冥府进献北瓜。另一种说法是，当时还没有北瓜，北瓜是后来从国外传入中国的，即现在的西胡芦—————一个很有异域风情的名字。当然，关于北瓜还有许多说法。

        南赡部洲是一个贪淫杀戮、口舌是非之地，让如来佛祖最为头痛，所以他要将三藏真经传入东土，劝化东土众生，而阎王向南赡部洲的“洲长”唐太宗索要南瓜，也就有了特别的寓意。西迷们的说法众说纷纭，证据凿凿有之，自相矛盾的也不少。无论依据是否科学、全面，都不必苛求与纠结。《西游记》自成体系，许多说法本不能都用佛经来解读，正所谓：

                  人间正道是沧桑，

                  无论南北与西东。

                  善果善果真善果， 

                    哪管香甜苦辣酸。

        有一点可以确定，《西游记》中涉及南瓜的第十回和第十一回中，确实演绎了几道生死轮回。

        泾河龙王本想凭自己的职权置人于死地，不曾想因私克雨量，为自己挖了大坑。他继而托梦于太宗，希望命运折转，但终因天意难违，被魏征斩下龙头。龙王之死直接导致太宗由阳间而阴间，又因作弊而阴间复阳间。同是作弊，龙王与太宗的结局完全相反。

        再说说那位因进献南瓜有功、最终和亡妻双双返阳还魂的刘全，总觉得他的“舍家弃子，捐躯报国”带有不可言说的个人目的；尤其他那“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的形象，悲壮而且滑稽，把所有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调侃得有滋有味，最终为这些生死轮回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让我感兴趣的是，在清代佚名的彩绘中，刘全的一袭粉红色长袍，让他捧着的南瓜顿显惨淡无光。然而惨淡归惨淡，无光归无光，刘全献上的南瓜就是我们常吃常见的那种南瓜，而且只有一只，不是原文中所说的一对！这一点也许会让我们热衷研究的西迷们有些失望吧。

        南瓜色泽鲜艳，喜气洋洋，带有十足的世俗魅力。记得小时候，母亲会把我排了很长的队才买回来的小南瓜清洗干净，再用她那白白的洗脸毛巾把小南瓜仔细擦干，放在窗台上。这个细节至今让我对这只青色的小南瓜嫉妒不已。当时母亲怜爱地看着它说，让它晒晒太阳，晒红了，我们就可以吃了。

        也许吴承恩的南瓜确实是我们不熟悉的某个传说中的神瓜，也包含了学者们研究出的诸多寓意。但我更愿意《西游记》中的南瓜就是我们生活中常吃常见、可近可亲的那个南瓜。它是妈妈厨房里的烟火气，是载着美丽的公主去赴约的小马车，是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是我们阅读了许多生死之后，或拍案、或会心、或哑然、或拈花的一笑……

        如果……如果吴承恩就是故意把冬瓜的“冬”写成“东”来逗我们一笑呢？那么……南瓜不就是……

        南瓜，南瓜，你还是做一个永远也不要被猜透的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