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小时候,只看到父母的爱,看不到父母与其他人的不同,随着一天天长大,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叫父亲“瘸子”,叫母亲“罗锅”。
当我知道自己是父母抱养的孩子时,已经10岁,是偶而听别人说起。因为养父母对我疼爱有加,所以,还不是太明白抱养和亲生的区别。
当真正明白两者的含义,我萌生了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
于是,我偷偷可始留意父母的言行,包括来串门的婶子大娘,她们的闲聊我也总是侧耳倾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听到了只言片语。原来,我的亲生父母离我只有不超过十里地的距离。知道这个消息,我心里兴奋的一夜没睡,天亮之后,跟养母说,我去割草,就向亲生母亲的村子走去。
一个小孩,出了村子不远,就迷路了。路上一个人没有,两边都是长得一人高的玉米地,玉米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让人无端生出了恐怖。
我不敢走了,第一次知道了无助是什么感觉,吓得坐在路边哭起来。
还好,有一个本村的人走过,看到我在哭,把我送回了家。后来才知道,我根本没走出多远,连本村的地界还没走出呢。
被村里人送回后,养父母知道了我的小心思,小小年纪的我,也看出了养父母眼里的失望。
“闺女,你已经懂事了,既然你知道了,我们告诉你的身世也无妨。”养父母跟我讲起了我的身世。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连续生了两个女孩,他们重男轻女,盼望我是个男孩,可我出生以后,偏又是女孩,他们为了再生一个,就想出把我送人的主意。
于是,他们连夜托人找下家,就把我送给了现在的养父母。由于养母身体重度残疾,无法生育,一直想抱养一个孩子,命运的驱使,我便成为了他们的孩子。
看着身边的养父母,我开始恨我的亲生父母,把我送人也就算了,干嘛不送一个正常的家庭呀!养父虽然身体健康,但走路倾斜的厉害,母亲身材矮小,只有一点四米,且驼背并两只肩膀一高一矮。
从此,我变得沉默寡言,小小年纪已经在感叹命运的不公。由于对亲生父母的恨,我决定不再找他们,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后来的一次重病,让我重新认识了养父母对我无私的爱。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我夜里突然发高烧,身上热得似有火在烧,我却冷得牙齿打颤,似落入冰窖。母亲就用她弱小的身躯一直抱着我,父亲则冒着大雪去请村里的医生。
医生来到以后,给我打了针,父母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等我清醒过来,天已经亮了,我看到的是养父母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关切的眼神,当时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想想,养父深一脚浅一脚,黑夜走在雪地的样子,我也会忍不住眼睛发酸。
有句话说,“养恩大于生恩”,想一想何尝不是呢?亲生父母只是给了我生命,养父母却在我出生第一天起,含辛茹苦,没有白天黑夜,把我养了这么大,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养父母对我如此用心爱护,我何必纠结于亲生和后养的问题呢?他们身体有残疾,他们的爱没有残疾,一样的无私、伟大,他们的怀抱同样的温暖,我释怀了。
通过这场病,我迈过了心里的这道坎,不再觉得自己命运不济,而是觉得跟其他孩子一样,是个被幸福包围的孩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养父查出了肝癌。这无疑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因为本来养父母都是残疾人,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仅够温饱而已。
如今,要给养父治病,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因此,只能保守治疗。即使这样,也欠下了不少外债,最后,养父还是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养父的离开,使我们这个家的天塌了。
养父去世那年,我十五岁,家里的粗茶淡饭让我比同龄的孩子个子要高一些,十五岁,看着已经像成年人了。
面对愁眉不展的养母,我拍着胸口保证,“有我呢,家里的活我全包了。”话虽如此,我哪会干活呀!
可是,要吃饭就必须干,养母不能干活,就在一旁指点,教我怎么做。遇到体力活,不能跟别人拿一样多,就比别人少拿一半,甚至少拿一多半。别人半天能干完的活,我一天干完。
为了家,初中毕业以后,学是不能上了。我只能忍痛告别了学校,一门心思放在照顾母亲身上。
慢慢的,我学会了地里所有的活,家里还养了牛、羊和猪,为养父治病欠下的债也慢慢还清,我的家又成了红红火火一个家的样子。
再后来,我可以一边管理着地里的活,一边打工,待我结婚生子,养母虽然年过半百,身体还行,还能帮我照看孩子。
每次看到她看孩子的眼神,就让我想起那次重病醒来,养母看我的眼神,满满的慈祥与爱怜。
我和老公商量着,又把原来矮小的土坯房翻盖成高大敞亮的砖房。村里的乡亲都对她说,“你享了女儿的福了。”养母喜得合不拢嘴,笑着点头:“是呀,是呀。”
养母走得时候,八十有余,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寿星之一。临终前,她含笑走得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