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作于高三2班班级日记

王挺的很多本子和试卷上都写有 Connor 字样,大抵是他自己取的英文名,本来我也不甚留意,可挺儿那工整矫健如虬龙劲松般的字迹实在惹眼,于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发现是 C O N N O R ,生词,就看着音标猜读了一下,觉得很像Corner ,意为“角落、拐角”。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蓦然想到了句“ happiness is just around the corner ”,即“幸福就在下个拐角”,谐音替换就成了“ happiness is just around (the) corner”,也就是“幸福围绕在 Connor 身边”。于是我被华丽丽地感动了,觉得这个名字双关得强悍,又诗意,又含蓄。

后来我问王挺,这个 Connor 是什么意思?王挺一甩稚气未脱的脸答:征服者。我觉得世界的底色在那一瞬间苍白了。征服者,好犀利的一个词,与我原想的大相十万八千里的径庭。

大概是价值观吧,才有这个美丽的误会。

大约在我初中的时候,也是很有野心的。觉得国家前途世界命运系于我身,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很羡慕那些熠熠生辉的名字,那时我只恨生不逢时,没赶上那些造尽英雄的年代。春秋战国、秦末汉初、三国五代……好让我问鼎逐鹿、青梅煮酒,干出些光耀门楣的业绩来;再者,像李杜、元白、苏辛、纳兰、鲁郭茅巴老曹那样,写出些大好词章来,给后人评品叹服,用于高考诗歌鉴赏。言而总之,想在二十四史中留下个万儿来给后世顶礼膜拜。

太史公说:立言、立功、立德。以期不朽,流芳名与万世,当然,他自己也做到了。

然而,他自己做到了这一点,我仍想问,司马这辈子,真的值当?

历史学家说值。文学家说值。原先我也会说值,可我现在却不这样想了。

假如给你一个机会,像司马这般,横遭腐刑,然后明哲保身如履薄冰地偷生一世,蘸着自己的血泪榨出一部《史记》——不是说司马迁舍弃自己、余生隐忍著书有多么伟大。因为,他舍弃的是自己:一个活生生的、完完整整的人。他失却的,不仅仅是床笫之欢子孙萌荫,而是一个人本应有的幸福。我可以想象司马迁在奋力著完最后一字搁下笔时的眼中热泪,但我不能想象,那泪中的成分,会是成就大于落寞,欣慰大于辛酸。

近两三年间,生活虽未尝经历些大的变故,也不曾遭逢过大的悲喜,但渐渐地,我觉得,人这辈子的价值,真的不在于“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而斗争”云云。比如我,我认为,将来找个清闲的工作,有个看着顺眼的配偶,简简单单地过完这一生,就挺好。

坦言之,不论是追名者,还是逐利者,熙熙攘攘奔波中耗尽了一辈子,可以富甲一方,可以名扬天下,可以权倾朝野,但只要因此活得太累了,以至于无暇顾及红尘中那些简单质朴的幸福快乐,那么他们再怎样意气昂扬,再如何风光无限,仍只不过是生命旅途的匆匆过客,无法企及生命之所以为生命的真谛。

所幸智者的典范还是有的,譬如庄周御六气之辨,譬如陶潜悠然见南山。

是所谓:兼济天下,不如独善其身。

附个打油诗,不按平仄:

宝马香车座,钟鸣鼎食家。

琼浆积似海,脂翠倚如山。

名动普天下,响遏行云端。

不若归田里,闲来弄箫管。

白首偕同心,谈笑桑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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