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月亮与六便士》

一

       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月亮与六便士》这本小说的大名，然而，直到两个星期之前才有时间读完。花了两天时间读完，就说一些感想，谈不上有多深刻。

       人到中年、生活幸福美满的银行家查尔斯.斯特里克兰突然放弃自己的工作、抛弃自己的家庭，是为了重拾自己儿时的理想：跑到巴黎去学习画画。生活潦倒、贫病交加也并没有打消斯特里克兰的热情，几年之后，主人公搬到远离文明社会的小岛塔西提，在完成自己终极的艺术诉求之后，便病死了。

       不管是用什么时代的眼光来衡量，斯特里克兰的做法都充斥着不负责任，而他承担的后果也是罪有应得。放着好好的高薪稳定的工作不做跑去当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画家，不仅无视跟自己同甘共苦二十多年的感情，还不管自己两个孩子的死活，这样的人，简直是自私到了极点；更让人无法理解和无可奈何的是，主人公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仍然这样做，不管你对他指责什么甚至你辱骂他，他都坦诚接受，对于这样一个活脱脱近乎无赖的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回头是岸呢？最终，当小说中的“我”把关于斯特里克兰的死讯告诉他抛下的原来的家人时，母子三人表现相当淡漠，甚至表示斯特里克兰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当然，我们这些读者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斯特里克兰大加挞伐，并标榜自己虽然没取得了不起的成就却仍不失为一个尽心尽责的好榜样。然而，如果换一个角度来审视斯特里克兰的所作所为，就不能发现一丁点有益的启示吗？从世俗的标准来看，斯特里克兰确实不负责任自私自利，但人家不为名不为利，放弃所有仅仅是为了遵从自己内心的愿望，从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不算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表现吗？斯特里克兰年轻的时候，没有人认为他有绘画的天赋，蹩脚的画家这种形容词于他而言都是赞美，为了生计为了生活，只好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工作勤奋兢兢业业，赢得了当时社会的认同，过上了体面的生活。二十年之后，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书中也没有明说），还是想做回真实的自己，选择追随自己的内心，对于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他抛妻弃子确实有错，难道要他放弃个人的理想活在虚伪的表面之下，就是一种好的选择吗？牺牲他自己的个人幸福成全别人，就是正确？

        这本小说取名为《月亮与六便士》，作者确实赋予了涵义。“月亮”指高高在上又可望而不可即却又值得追随的理想（其实更确切地说，艺术或者其他一些为了满足自己内心需要而不计较收入的工作可能更为贴切，但还是遵照大多数人都认同的观点吧），而“六便士”则相对地意味着是实实在在具体琐碎的现实生活。当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该怎么选择，才是每个人要思考的。如果你选择理想，选择艺术，遵从自己内心所愿，这很不错，但也可能意味着日后要忍受穷困潦倒的生活，甚至可能意味着需要做出牺牲才能得到；如果你选择现实生活，按照世俗的标准来过日子，经过努力也确实可以过上体面的日子，享受成千上万人平平常常的幸福生活，但也可能意味着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不管选择哪一种生活，都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对另一种选择嗤之以鼻。

        纵观整个故事，毛姆并没有对这种追随自己内心的生活进行口诛笔伐：“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相反，毛姆相当尊重并理解这种选择：“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

        而毛姆在小说结尾所不齿的是那些假道德之名标榜自己的虚伪嘴脸：“《圣经》上的另一句话也到了我的唇边，但是我却控制着自己，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牧师不喜欢俗人侵犯他们的领域，他们认为这是有渎神明的。我的亨利叔叔在威特斯台柏尔教区做了二十七年牧师，遇到这种机会就会说：魔鬼要干坏事总可以引证《圣经》。他一直忘不了一个先令就可以买十三只大牡蛎的日子。”

二

        当斯特里克兰说要想要画画的时候，小说中的“我”先考虑的是有没有天赋、能不能成功、以后的生活怎么办等等，而“我喜欢画画我想要画画”这个理由完全没有出现在“我”的考虑之中，而与之相对的，是斯特里克兰所说的只是想要去画画，其它一切都不重要，完完全全与这个世界画了一条分界线。斯特里克兰的做法像个孩子一样，专注于事情本身，除了沉浸在事情本身所带来的乐趣，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也不能打动他；而“我”的看法则可以代表着成年人，更看重事情带来的额外价值：能不能赚钱，能不能捞到好处，能不能出名等等。我无意指责成年人的做法——一切向经济效益看齐，毕竟人们都要生活，比起理想，吃得饱饭更重要，但我认为，人们活得匆忙、虚浮，整个人生都在做必须做而不是想要做的事情，就好像没有活过一样。我不知道是否属实，但就我的观察而言，人们生活的乐趣好像越来越少，生活也越来越缺少激情和新鲜感。我也认同稳定生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如果成年以后连尝试新事物经历新体验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只是习惯于像白开水一样没有波澜一成不变的庸常生活，是否有一点浪费生命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