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一)

L镇,有很多的杨树和柳树,每年三月杨花满地。

在那个小镇上有两个孩子在追着柳絮满世界乱跑,两个人将收集来的柳絮攒在一起,然后用泊头火柴点燃。

“然然你看,这堆棉花像不像雪?然后我用火柴一点它们又像过年放的花一样了,这是我今天送给你的礼物。”男孩儿脸上一道黑一道白,冲着女孩儿傻笑。

“嗯,大白,你说的对,真好看!来,我给你擦擦脸,我妈妈新给我买的手绢,上面有好多我喜欢的小花儿呢。”

女孩儿用手绢擦掉了男孩儿脸上的黑,然后又用手摸着地上棉絮燃烧过的黑炭在男孩儿脸上画出了两道胡子,捂着嘴哈哈笑。

男孩儿用手一抹,又是一手黑,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然然,回家吃饭!”

“大白,回家吃饭!”

两个孩子的妈妈站在门口大声喊,不远处就跑来了两个小脑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1995年,那时的岁月,慢悠悠、静悄悄地美好。

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一头利落的短发,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小男孩儿细长的眼睛,板寸的头发,笑起来眼睛就藏在白皙的肉里。

“来,然然,试试妈妈织的毛衣”,“嗯,我然然真好看!”,“来,妈妈亲一口!”

“来,大白,试试妈妈织的毛衣”,“嗯,我大白真帅气!”,“来,妈妈摸摸头!”

就这样,一个穿着枣红色毛衣的女孩儿和一个穿着浅黄色毛衣的男孩儿,一起去上学了。

1999年,两个孩子开始踏入小学的校门。

“然然,你借我语文笔记抄抄,我今天没跟上。”

“行,你来我家写吧,咱俩写完作业,找大壮和玲玲玩儿去!”

“好嘞,等我回家拿袋儿方便面去找你。”

“你别拿了,我妈妈新进的货,有‘好时’、‘华龙’,还有‘好妈妈’,你来我家吃吧。”

“那你等我回家拿五毛钱,我妈说不能总去你家白吃。”

“哈哈,行,那我回家等你啊!”

2000年,新世纪的开头儿。中国第二颗“北斗导航试验卫星”在西昌升空、微软公司发布了Windows 2000、“史努比”的父亲查尔斯·舒尔茨与世长辞、一个注定影响中国互联网许多年的浏览器“百度”正式上线,“好学生”徐力不堪忍受学习重负杀死生母。

小镇上的孩子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只在意谁手里的“洋火牌”更多一些,谁又赢走了谁的玻璃弹珠,谁家的彩色电视机能收看《蓝皮鼠与大脸猫》,哪个女孩儿的“拉带儿鞋”最干净、白裙子最好看。

2003年,男孩儿和女孩儿都有了各自的朋友,男孩儿们喜欢去镇上唯一的游戏厅打游戏,女孩儿们则喜欢在院子里“编花篮儿”、跳皮筋儿。

自从女孩儿用拔掉一颗牙换来了游戏机,男孩儿便带着一群哥们儿成了女孩儿家的常客。

“大姨好,我买三毛钱糖块儿。”

“大姨好,我买一袋儿‘好妈妈’。”

“大姨好,我买‘浪味仙’。”

“大姨好,我买两毛钱辣片儿。”

……

“喂,大白!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来玩儿游戏机,你怎么把你那群哥们儿都带来了?!”女孩儿生气地质问男孩儿。

“然然,你看,我不是让他们都来买东西么?这是给大姨创收,嘿嘿……”男孩儿憨憨地摸着头傻笑。

“去吧去吧,然然,带他们都去屋里玩儿,别在小铺儿占地儿。”女孩儿妈妈慈爱地摸着一群孩子的头,把这些孩子都轰到了屋里。

蝉鸣清脆、艳阳高照,公路上铺着用收割机收来的麦子,三两个头戴草帽、脖子上围着毛巾的农民正在用农具一遍遍地把麦子摊开。高大的杨树下堆着一群孩子,夏收时节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别人家的麦田里都是大人,女孩儿家的麦田里,却活跃着这些孩子,他们都是被男孩儿召集来帮女孩儿妈妈做农活儿的。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前一秒还是艳阳天,下一秒就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只见男孩儿们动作麻利地撑着袋子,用铁锹把摊开的麦子都装进了袋子里,女孩儿们则用塑料绳儿把袋子捆好。孩子们一通忙乎,终于赶在暴雨来临之前把麦子都装好,并且用塑料布盖好了。

回到女孩儿家,孩子们都累得东倒西歪,但是看见女孩儿妈妈拿来小豆冰棍儿又都开始眼里放光。

那一年,孩子们13岁。那时的帮忙就是纯粹的帮忙,帮助别人的不会考虑利益,被帮助的也不会过分在意,一顿烙饼夹葱爆肉,几根冰棍儿就能偿还这些好意。一切都单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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