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纪念

      初中时在课间和同学争论金庸和凤歌的小说谁写得更好,高中时在化学课上偷偷读《碧血剑》 。大学时从图书馆借的第一本书,是傅国涌的《金庸传》,大学第一次上选修课,选的是《金庸小说赏析》。因为看到一本随笔集里有篇文章叫《我也看金庸》,因而发现了张五常,大学里看了好多他的书。


     金庸也许不会意识到,他以他的方式,对很多人造成了影响(有些甚至是以奇怪的方式形成的)。但是,看看微博上满屏的纪念文章,我却觉得,纪念金庸,并不是那么有必要。


     作为一个报人,他创办了《明报》(在报纸林立的香港,可以称之为大报,并且在知识分子阶层产生广泛影响——注意是知识分子阶层);作为一个作家,他把自己的小说卖成了一个现象(不计算盗版,销量超过一亿);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他在香港回归这样的重要时刻留下了足迹(起草香港回归的"双查方案")。逃过难(抗战时从浙江海宁徒步到丽水),创过业(最艰难的时刻,与妻子朱玫同喝一杯咖啡,凌晨下班,在码头吹风等电船仔过海,只为节省开支),受过极端分子的死亡威胁(收到过邮包炸弹——是真炸弹,最后由警察引爆)。


     这样的一生,真的可以说是多姿多彩了——我并不是说功成名就如老金,就是多姿多彩。而是说,老金这辈子想做的事情,他都做了,而且做得很漂亮。(他年轻时曾说此生有三个愿望,一是年轻时学得一些本事,二是中年时对社会有所贡献,三是老了可以寄情爱好——一一实现了)一个人如果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四十岁去世,也说不上"英年早逝"——更何况他是94岁高寿离开。


     《康熙王朝》的最后,孝庄有段独白,说自己这一生"无怨无悔"。我觉得老金这一生,也配得上这四个字。从这个角度来说,满屏的纪念与感伤,就显得不是那么必要,即使再来一次,对他来说,也多半不过是昨日重现,不会有不同。


     不过也许大家在感慨老金的同时,是在同时怀念自己的青春。




备注:1、张五常评论金庸小说的那篇文章叫《我也看金庸》(是为回应王朔那篇《我看金庸》所作),文末老张盛赞金庸的文字:“我认为老查的中语文字,当世无出其右。”其实,我认为,除了文字水准,金庸的社论和历史分析也是“当世无出其右”。读一遍《袁崇焕评传》和他办《明报》时写的社论,我想你会同意我的看法的。


2、傅国涌写的那本《金庸传》,有一个毛病,就是证据未充分常常便下了结论(这也是金庸对《世界史纲》的批评),所以,据说这本传记出来以后,金庸本人很不满意,对着媒体发了点牢骚。


不过,对于金庸小说读者而言,这本传记另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作者似乎是钱钟书说的那种“有考据癖”的人,所以,他经常会在叙述金庸成长经历的时候,指出他对应的是金庸小说的哪一部分。


有一些对应当然十分明显,比如张三丰痛失张翠山的情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在《倚天》后记里提到的他本人痛失爱子的情形。但是有些就没有那么明显,比如据傅考证,乔峰大战聚贤庄,与昔日丐帮兄弟喝酒断义,其实原形来自金庸本人与《大公报》的昔日同事决裂,双方互打笔战的那段经历。


这些小说与实际经历的相互呼应,很容易激起读者初次读金庸小说时的记忆,读来别有一番乐趣——推荐傅国涌的《金庸传》。


撰稿人橘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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