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4 - 关于怀旧

四月一号下午两点的时候，我刚刚走出高铁站便敲定了和M七年后的重逢。虽然恢复联系之后我们聊过的话已经很多很多了，但想到要见面，我还是忍不住会感到紧张，毕竟上一次和上上一次当面相处的情景都不太尽如人意，我也只能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都是过去了。

提前自己对着空气排练过要和他说什么，表情要摆成什么样子，见面的时候设想好的一切却全被推翻——一切发生得自然又顺畅，聊天的内容没有主题，接下来要去哪也没有目的，我们就只是两个普通的好朋友出来闲聚，像是从来都没有分散过。

高中时有一次和他并肩坐在学校窄小的图书室里，心脏跳动剧烈得连看他一眼都困难，而现在在更加狭小的车内空间，坐在和他一手之隔的副驾驶的位置上，我也能呼吸平缓。对他现在是什么感情，我很难说，他也不问，这原本就是告白失败做回朋友的两个人应该保留的最基础的默契吧。

我们去了高中那边吃饭，车子刚刚拐出环岛的时候我便发现校园里的那片树林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被脚手架和纱网覆盖的四层小楼。于是忽然一阵怅然，很怀念起那片林子，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我总是喜欢一个人钻进去在树的间隙里坐下深呼吸，毕业的时候还把记了三年的一本厚厚的日记埋进了这里，每一页的内容都是关于他。

啊，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啊。

时隔许久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不同。哪家店铺关了，哪家的牌子换了，哪家的小吃车一直还在。他曾经去那家吃烧烤结果误了半节晚自习，我曾经买过一盒小呲花在校门口外试图摆拍。我们的时空有过无数丝丝缕缕的交集，到现在错过的空白也终于一一填补上。

记忆实在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有些我以为我不记得了的细节，在看见这一条街道，那一栋楼的瞬间又立刻清晰。“我从来没”真是个危险的句式。我想起那个偷瞟过无数次的教室，那个闪过熟悉身影的拐角，那个走过一圈又一圈的回廊，忽然想起另一栋同样熟悉的建筑。

说起来我们一直是谈论高中更多，一起度过的初中却鲜少提及，但让我会反复回忆的还是初中时候总是明艳的夏天。

我其实，不太算是个会怀旧的人，房间里来自过去的东西也不算多，小学时候的玩偶玻璃球，初中时候的礼物明信片，还有高中时候的那本日记都各自有了结局，一个也没能留下，我也并不会时常回想。我想，我所有念念不忘的，不是初中的我也不是高中的我，而是初中的他和高中的他吧。

是初中的我们，和高中的我和他。

在学校的西门外面买完小吃，正好赶上下课的时候，我提议说，要不要趁着人多混进学校里溜达溜达，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于是当下就从矫情的心绪里脱身出来，庆幸有此刻的现实。

就算再多看他一眼，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不真实。

我想人们之所以会怀旧，无非是怀念那些过去曾经拥有，现在却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吧。所以有人怀念童年的无忧无虑，有人怀念长辈在时的安心温暖。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就像时间一去不复还，于是难免有遗憾。

就算已经能和他笑着聊起从前，遗憾还是遗憾。

最近恰好在补请回答系列，看每部剧的最后一集，旁白里总会有人说上一长串怀旧的话，然后说一句，能听见吗，如果能听见的话就请回答吧，我的XX年代。剧集里的时间线总是许多年后，男女主角也都已经修成正果，但对着过去喊话，却仍然饱含深情。他们怀念的，又是什么曾经拥有过，现在却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那我倒也应该算是个喜欢怀旧的人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