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莱那边

到今天,我借住各种交通工具和很多不同的人磕磕绊绊走过了长长短短的路。

旅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因为未知,所以好奇。我所知道的是旅行中有个适当伴侣的重要性,成田分手的说法早就流传甚广。

一对情侣倘若能够坚持完成旅程在机场再说分手也算颇为不易,身边有过不止一位熟人在旅途当中吵翻后立即分道扬镳,连一起回程都成为奢望。

清莱府距离清迈府距离将近两百公里,清莱老车站绿颜色的巴士售票亭很是明显,出示护照购票,两张车票合计售价300株不到,折合天朝币每张车票30块而已,这种厚道和信仰社会主义的黑老挝有天壤之别。据心理学研究,有信仰的人幸福感指数更高,可是把钱当成信仰,雁过拔毛的寮国海关人员会不会在午夜梦醒后流露出来愧疚之情?人便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

陈校长懂泰语,帮我们询问之下最早的一班车到清迈是下午四点发车,期间有四个多小时的等待时间,毕竟聊胜于无,递进去一张棕褐色的泰国老人头,找给我一小沓紫、红、绿、银等各色面额的纸币硬币,算了算足足有七百多株。

泰铢上老皇帝头像的年龄定格在上世纪,中年男子的形象比较儒雅,实际老皇帝在去年就已经去世,小皇帝掌权后尚未来得及在钱币上替换其父的头像,街道两旁已经可见悬挂着的小皇帝照片,日后若治国有方威信增加,想必也要将照片摆到寺庙以另一种姿态成佛,如同天朝到泰山举行封禅仪式的英主明君,不彰显存在感愧对仅有一次的生而为王的机会。

清莱是泰国最北方的省,皇帝喜欢坐北朝南,北在我这个一介布衣记忆里却和落魄潦倒相联系,泰国和天朝都是如此。中国北方的落魄和地理位置有关,自宋代起经济重心就开始南移,移了1000千多年,愚公的山恐怕也移成平地许多年,三级阶梯眼看就要少一级。

泰国北方的落魄更多可能和历史遗留问题有关。天朝政府轰轰烈烈地宣传天朝为多民族国家,曾经的民族英雄岳飞听说名族英雄称号被取消后哭晕在厕所内,戎马一生驰骋疆场和入侵敌人浴血奋战,经年后回头再看原来只是兄弟间手足相残。在时间的长河里,普天之下皆可变幻。过去所做的事放在现在看来毫无意义,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仍然值得一做。

泰国政府也会自豪地宣称本国为多民族国家,月初拉茶啤村九个少数民族在一起欢度新年,少数民族的品种和天朝无异,傈僳族、阿卡族、彝族、苗族、汉族等。现实是强盛的天朝政府和泰国政府将原本散落于金三角、云南等地的少数民族生生割裂开,中国的傈僳族学说汉语,泰国的傈僳族学说泰语,傈僳语大概距离失传不太久远矣,傈僳族后代同族却无法交流。极端的例子在非洲,西方殖民者按照经度纬度划分国家和势力范围,结果导致部落间冲突不断。

少数民族受困于眼界学识,发展缓慢也在情理之中,为了帮助落后地区天朝有西部大开发和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等政策;泰国人民吃斋念佛为主,并不那么十分重视经济发展,泰北自然也就属于泰国的贫困地区。相对落后可能也和幸福感无关,心里想对了,这个世界就不会错。

清莱府像中国南方一个规模比较大的镇,城市看起来不上档次,但中国的镇比不了清莱空气洁净、陈而不旧,街道上随意取景拍照片,少了一种暴发户的心态,给人一种平和唯美的姿态。

新装修的老车站稍稍显露现代化气息,半年前乘车是在大巴车停车场,光秃秃的土路面甚至没有铺设沥青或水泥。如今诺大露天车站一侧全部是大巴车停车区,另外一侧则是大量等待客人的三轮和四轮出租车。

妈想拍照留念,就在几部红色双条车的旁边按下快门,车主看到有背包的外国人觉得有生意可做,走过来询问我们去哪儿?我说去清迈,司机在遗憾之余还不忘指给我看候车区。

午饭择一小店解决,食客中白种人数量比黄种人多,东南亚的歪果仁很是不少,要么金发碧眼,要么满头银丝。塑料盘子盛着一份米饭,我自己选择了两种浇头,猪腿肉和排骨,老年女店主最后又往盘子里夹了三片削皮后的黄瓜。自己端着盘子随意找空座位落座,另外一位女性老者送来一碗肉汤,碗里没有惯常在兰州拉面的碗里飘着的几片香菜叶。

米饭的量看起来比较少,按照惯例加入含辣椒的酸水,再撒入两勺花生碎,不觉大口大口咀嚼起来。也许身体是在潜意识中想用快速进食弥补饭量的不足?妈未动刀叉,筷子也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举起手机拍摄国际友人。边拍还边指出他们普遍背着的旅行包太厚重,想来横跨半个地球来到大洋彼岸,确实也需要多准备些东西。

车站附近兜兜转将时间耗费完毕,每一个不曾学习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忐忐忑忑中艰难度日是何其的痛苦?还好,人和人之间是很难做到互相理解的,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也不懂你,甚至我连自己都不懂,我怪自己。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曾寫過一個人,他可以看透太宰治在人前哗众取宠式的表演方式,被人看穿的太宰治因而恨不得要杀其灭口,方能安抚自己惶恐不安的心。对于一个细腻而敏感到近乎病态的人,被人拆穿的感觉就像是位行走于黑暗中的梁上君子被曝光于大庭广众之下,怎能不怕?

写作是也仅能是孤独者的事业,普鲁斯特除了用写作表达内心,现实中有谁会愿意倾听一位病人不停啰嗦自己独白?毕竟大家都那么忙,和田间地头正齐心协力挪食物的蝼蚁差别并不太大。蚂蚁做事完全凭借本能,人类也少有追问意义者,再说意义本身可能就没有意义。

距离开车时间尚余四十多分钟,开往清迈的大巴车来了又去,到底没有属于我乘坐的那一辆。妈不甘心的从我手中拿去车票,找人询问能否提前上车。我明知这是不可为而为之,遵守规则才符合逻辑,嘟哝一句仍然随她去了。有些弯路是不得不走的,大多数时候会碰上荆棘坎坷不得不回头,但也可能在小部分时候走出一条新路来。

四点过五分零五秒,中年女服务员清点完人数后大巴车准时开动了,载着我们离开生活了一个月的清莱府,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或事,甚至连头也没有回的理由就踏上了旅途。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冬日泰北的夕阳似火,车厢内冷空调温度极低,两个人背了一个双肩包,双肩包仍旧空荡荡,妈不觉感慨人生在世,生活所必须品可以何其简单,无处不可以羇旅,无处不可以为家,而那个狭义上的家并无多少值得留恋之处,颇有从生命里请出去的意思。

中国人的乡土情结居然也能变得越来越淡薄,人们不再像封建社会百姓被束缚在土地上穷其一生从事第一产业,离开或失去土地则被称之为流民或游民。人仅仅是栖居在大地上几十年,我不禁想起在色达天葬台所刻石字,或长或短的人间岁月,或苦或甜的喜怒哀乐,或真或假的朦胧感受,或幸或哀的今生今世,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虚度......如果没有思想,会不会活得幸福一些?又或者像虔诚的信徒沉浸在自己的信仰中也可以得到慰藉。

车窗外房屋逐渐稀疏,有些人家会把自家外墙粉刷着或暗淡或鲜艳的色彩,有些人家直接保留了树木的原色,与自然和谐相处,融为一体。满眼都是绿意,几乎闻不到冬季的味道,几天前那个所谓的故乡上海大雪纷飞,对于孤独的人来说,故乡仅意味着是一个名词,也仅是一个名词而已。

我和母亲两个人并排坐在车厢聊生活琐事,有人十年见两面,有人只有一顿饭的缘分,有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却再也不想见,也有少部分人会被请进生命里。看人长处,则人人有可取之处;看人短处,则人人都不堪忍受。于我自身而言,多数时间躲在后台只是做一位看客就好,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较真只会痛苦了自己。

泰国公路不收费,山区速度相对较慢,两百公里不到一共开了将近四个小时,中途停车一次上厕所,三株一位童叟无欺。整个后半程大脑都昏昏沉沉,感慨于到底年岁不饶人,坐车久了居然开始感觉疲惫不堪头晕目眩。遥想奶奶坐车久了更是会晕车呕吐,岁月悠悠带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芳华,如今母亲的年龄甚至大过记忆初期奶奶陪我玩纸牌的岁数。由一件悲伤的事情,可以联想出无数件曾经发生过的类似悲伤故事,可人在开心时候又往往不会如此多心。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车站,同半年前相比变化就是路边多出几辆魔拜单车。扫码开锁和国内无任何差异,月卡大概仅限于在中国大陆地区使用,清迈骑行需要额外从余额扣钱,半个小时两块天朝币并不便宜。

半个小时左右,清迈古城的护城河就在眼前,照例车水马龙,比白日更加人声鼎沸。根据导航指示寻找下午预定的酒店,来到近前围着地图上的定位找了两圈,却不见酒店踪迹。用蹩脚的英语询问几位附近的路人都直摇头,导航所标志出的位置正在装修,一位泰国老年男性从房间走出来,指给我看尚在施工的酒店......

心里凉了半截,六神无主中打电话给去哪儿网客服,怎奈手机卡只有流量,询问未果。妈愁眉苦脸坐在咖啡馆门前的椅子上,说在这个网站上订酒店不靠谱,之前多次发生过这种事......

城市的夜景很美,但此时已经失去了欣赏美的眼睛。由此,美变得毫无意义,因为美只存在于心里。(未完待续)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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