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旧时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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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旧]

屋外朔风呼呼,魆黑的夜,有枯枝的断裂声,下雪啦。天一阵冷过一阵,刚上小学的我正就着煤油灯,用僵硬的手在涂写着作业,煤油灯那橙色的灯焰在风的吹动下,恍恍惚惚。奶奶也就着这一点点光,织着毛衣。不知何时,奶奶站立起来,把煤油灯往我书本这边推了过来,此时我的作业本一下亮堂了许多,我抬头看着奶奶,布满皱褶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奶奶身旁却暗淡了许多。

“奶奶,你看不见了咯。”

“孙子读书是大事。”

我的奶奶是最后一批裹脚女人,识字不多,但却是我一生感受到慈爱最多的人。

一想起了我的奶奶,就想起那一盏煤油灯。旧时的煤油灯,在我幼小心灵烙上了很美很美的印迹,褶裙的玻璃底,纤细的腰,腰身以上是一圆圆的肚,透明的肚膛里装着煤油,肚膛往上就是瓶颈,颈口处是一莲花座的灯口,灯口穿一灯管,一根灯蕊弯在装煤油肚膛里,莲花座的灯口上再插以玻璃灯罩,中间圆而鼓,灯罩也是极其精致的。煤油灯是清朝末年才引入中国的,她那美观的外表,科学的燃烧方式和数倍于老油灯的亮度,使它一下子吸引住了国人的眼球,取代了老油灯。整个煤油灯古朴典雅,像一件艺术品。原来精美的东西是相通的。

小时候,除了煤油灯,每家还会配备别一种灯,那就是马灯,马灯也属于煤油灯的,马灯更体现前人的智慧,能防风、防雨,方便野外夜行。吃完晚饭,我背着书包,去邻居家串门,同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写作业,作业很快写完了,然后就坐在那听大人们说传,有时也说鬼故事,如果是说鬼故事的这晚,听着听着夜深了,看着门外漆黑的夜,我便感到毛骨悚然,不敢回家啦。这时我就会看到山道上,一盏枯红色的马灯,由远而近地晃荡着过来,便知道是奶奶来接我的。

那些童年的伙伴、童年的纯真,永远留存在岁月的记忆里!

在夏夜,婆娑的树影印在窗纸,奶奶坐在街基的竹椅上,扇着蒲扇,在乘凉,我依偎着奶奶。屋内的煤油灯搁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橙色的光晕映满屋子,没有人,人都在院子里。凉爽的夜,月亮空明,周围黑色的树影参差明淡,夏虫唧唧。奶奶说:“纺织娘在叫唤。吱——是纺,叽——是织……”

我和哥听到着迷处,哥便回屋秉着煤油灯,顺着吱叽声,去找那“纺织娘。”兄弟俩蹑手蹑脚地在那豆角藤里穿行,还真给找到了,原来奶奶口中的“纺织娘,”就是一只肥壮的蚱蜢,蚱蜢我们称草蜢子,颜色有紫红、绿、黄等,分别叫红纱娘,绿纱娘,黄纱婆。

农忙的时候,父母亲回来已是黄昏,继而、夜幕降临,一盏盏煤油灯点亮,劳作一天晚归的人,猪待食的嚎叫声,以及锅碗瓢盆的交响,凑成这黄昏后的闹腾。这时我总记得家里的煤油灯要搁置到高高的,我的奶奶在灶屋里忙碌着,长长的影子印在墙上。闲下来的时候,坐在竹床上,奶奶教我们双手做各种动物的形象,影子印在墙上,有狗、有鹅,有飞翔的大雁。

一个细雨迷蒙的夜晚,父母亲准备第二天去集市卖的蔬菜,是扎成一把把的小白菜或大白菜秧,要挑到的池塘边去清洗,我就举着马灯帮他们的去照路,记得有一次,塘坑边的麻石长了青苔,脚下一滑,把手里的马灯摔坏了,父母虽没有骂我,但我感觉到父母亲的惋惜,内心很是自责。

随着诸父异爨,添丁进口,家里的煤油灯越来越不够用啦。于是我和哥哥就尝试用空墨水瓶做煤油灯,把金属的香槟瓶盖中间打个孔。香槟就是汽酒,那时还没有啤酒,计划经济时代,许多东西都要凭票购买的,光有钱都不行,而不要票的汽酒,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口粮,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标配。孔中穿上灯蕊,取代原来墨水瓶的塑料盖,再往墨水瓶里倒上煤油,如是一个简单的煤油灯就做成了。

夏天的晚上,哥俩喜欢看书,又苦于蚊叮虫咬,于是哥哥把煤油灯提到蚊帐里面看,我们是心怡舒爽啦,到母亲清洗蚊帐时,挨了一顿骂,蚊帐顶全被煤油灯熏黑了。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是夏季吧,我带着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去看望我的爷爷奶奶,那时我的爷爷奶奶还住在那老屋里,叔伯们都已各自建新家搬离了。我爷爷奶奶第一次见到我妻子和他们的重孙,奶奶可高兴啦,老远就喊:“我才孙回来啦。”并伸手接过我妻抱着的婴儿,见到啦重孙,嘴都笑得合不拢啦。

奶奶炒了几个菜,奶奶可是炒菜的好手,以前生产队的食堂,一个人要管上百人的伙食,听奶奶说,那时大家都吃不饱,每次回家,总是在怀中偷偷揣一个饭团,多数的是给幺儿吃了。

堂屋里,三合土夯成的地面,很是凉爽,一张用了几十年的四方木桌,褐色的,围着四条木椅子,祖孙、重孙,四代、五个人一起吃饭,记得爷爷还饮了一小盏酒,捋了捋他的山羊胡。白衬衣、蓝色的确良长裤、一把棕扇,是爷爷的标配。堂屋后的横屋,还是篾织的隔墙。那时老屋里已像藤上挂瓜,每间房子里都装上了白炽灯,好像是五支光、十支光的,就是五W、十W的,那时就是这么叫的,也是只有橙色的光,只是比煤油灯照得广些,瓦数大的,爷爷奶奶不准用,可能那时的电压也不是很充足。煤油灯就闲置在两屉柜上或窗户沿边,慢慢地积满了飞尘。

那一天,我带着一台傻瓜相机,给爷爷奶奶、奶奶抱着襁褓中的重孙,我随便照了几张相片。岁月流逝无痕,却不知那几张相片,却成为了我以后对爷爷奶奶唯一念想的留存。没过多久奶奶走了,爷爷走了,老房子也没了,连同那个时代的煤油灯都销声匿迹啦。

只是现在总感觉旧时的煤油灯,与星与月,是那么的融洽,映衬出一种朦胧的美,那一盏盏灯好像在诉说着人生的辛酸苦乐。人死如灯灭,代代无穷已。我怀念那旧时的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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