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这个标题时,我意识到我必须要换一种表达方式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并具备启发性。因为心智化的内涵太过于普通,普通到我们无法对它形成强有力的辨识。
基于这个原因,我将试着用提问的方式整理内容。因为疑问是心智化的,而阅读不一定是。
在一个最普遍的意义上,当你关注自己和他人的心理状态时,你就是心智化的。这个定义是简洁而准确的,似乎足以让你明晓了它的大致内涵。但你想不到它有什么稀奇之处,更想不到它对你的咨询工作会提供什么独到的见解和帮助。
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因为你一直都在做这件事,你怎会不去关注过来访者的心理呢?
作为一名临床心理工作者,关注自己和他人的心理状态,几乎是我们的必然素养,正因如此,你对心智化的概念内涵才是无感的。
我们之所以对它无感,是因为它的内涵太过于朴素,朴素到它没有任何标识性的质感。
在我看来,一个如此普遍的东西,非要单独拎出来变成一套理论体系,要么就是创建者想要有自己的符号话语权,要么就是它真的有建构的必要。在我深入的学习了解后,我认为情况属于后者。
所以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在什么时候,我们会失去心智化?什么时候,我们不再关注自己和他人的心理状态?
我想这样的时候应该很多,比如一个咨询师刻意表现出专业的时候,比如一个咨询师总是共情而从不揭露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它遗失的很微妙,很悄无声息。但它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相信每个有经验的咨询师都知道。
当我们对这种最朴素的能力不再能继续使用时,就意味着我们正在忽视着真正重要的东西。
比如来访者给你呈现了足以让你作出一个精彩诠释的言谈,你会怎么做呢?也许你会诠释,也许你会继续沉默等待。
这是两种选择,看起来都没太大问题,没问题是因为我们在用一个规范的原则审视着它,比如诠释的时机是否到来,比如沉默总比过早开口说话来的好等等。
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对来访者的心智化,因为我们关注的是我们要给什么,而不是来访者要什么。
诠释与否,并不取决于咨询师单方面的认定,而是互动中双方共同创造了一个需要诠释的理由,那里有来访者迫切想要解开的潜在疑惑,它并非预支的洞见。
我知道你们的工作经验里有很多时刻,一些来访者听完咨询师的诠释后恍然大悟说:”我先前从没想到这个可能……或者陷入一种很低落的情绪,这种低落说明咨询师的诠释对来访者造成了很大的扰动。
这听起来好像是预支的洞见。其实不是,这恰恰是心智化的,因为它促成了来访者极为深度的自我审查。
我真正提醒的是,那些让来访者摸不着头脑的,那些从未跟随,从未引领,咨询师在独自穿梭的路径中拾取拼凑的东西。
咨询师的一切有效干预必然都是基于心智化的,或者是为心智化创造条件的,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经验远离,可以悬浮注意,但不能离开对来访者心理过程的持续关注和识别,科胡特所说的浸泡式共情也是在做这件事。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留意来访者的非心智化表现。比如当来访者无话可说或过度表达时,当来访者对咨询师的解释总是欣然接受时,这是那个朴素原则又一次可以提醒我们的地方。
原则越朴素,意味着它包含的要素越丰富,越有着无限的可具体化的延展性。这也是为什么福纳吉说:“心智化的成就是心理的精细化”。只有精细化的,才是可操作的。
另外,很多人经常存在一个认识误区,会觉得心智化是认知主义的,只关注认知过程。
完全没有。
心智化关注的不是你怎么看待了这件事,然后给你提供一个新的视角(认知的干预)。心智化关注的是你为何只会这样看待一件事,为什么没有允许其他可能性发生。那个可以衍生更多视角的心理空间去哪里了?
它关注的是我们的心理自由度。
心智化的理论相信,一个人的所有心理痛苦,都源自于心理空间的萎缩,萎缩到只允许一种版本,一种宿命。
而解放的方式就是拓展心理空间,拓展的方式就是让那里发生更多事件,和预期不同的,宿命以外的。这时候你会发现,心智化并没有越俎代庖,你原先的技术流派一直在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