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关于晚年）

      妞儿奶奶经常对外面的人说，妞儿妈是个孝顺的人，家里的儿女孙辈对她都很好，城里的楼房也敞亮干净。

　　今年春节过后没几天，关于母慈子孝的说辞终于被她撕破了，一向顽固坚韧的她对妞儿说：“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家人 。”

　　忽然，眼泪纵横了布满皱纹的暗黄圆脸，她头一低，露出灰白头发稀少的发顶，暗橘色皱巴巴的手蜷缩在自己的身侧，显出几分无助。

　　看着奶奶还穿着一件福字纹布袄面甚至镶着盘扣的旧式棉袄，妞儿突然就明白了奶奶的处境，家里没有人会为难她，也没有什么人想要搭理她。也许很多中国家庭都会有这样的角色，他们有点像上世纪生产的缝纫机，使用的时候很少，却总发出陈旧的嘎吱声，很难丢弃却也让人提不起兴致。

　　大年三十那天发生的事儿，就是这样。那天她在客厅待了很久，客厅里是她几个宝贵的孙儿，那些个好不容易回老家一趟的小男孩窝在沙发上，盯着几块屏幕，嘴上互相聊着闲话。她只是坐着，看着，也盼望着，可到底落空了，插不进去话，也没人理会她。而一到这农村老太太发压岁钱的时候，小男孩们就立刻放下了手机，跟她说几句吉祥话。

　　妞儿也是时常忽略她的，因为她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有自己的颓废要寻，总有自己的娱乐要找，所以将门关着，一直关着。20岁年龄的人总花枝招展，爱通宵达旦地娱乐，沉迷在社交媒体、游戏和恋爱。

　　无论是这次寒假回来，还是以往所有回家的日子，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奶奶很少交流。只是这次妞儿做得过了头，一段时间以来她昼夜颠倒地作息让奶奶没法忍受，接连几天一直锲而不舍地喊她早起。直到这一天她在睡觉的时候奶奶就执意要叫她起床吃早饭，喊叫着不断拍门，最后发觉无果甚至跺了一脚门。

        这一下子让妞儿烦不胜烦，在饭桌上对奶奶直接发了脾气。而奶奶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里，不再吃饭。妞儿爸先指着女孩的鼻子骂她不知道好歹，又对着奶奶的房门，让她少管闲事，最后直接出门下了楼。妞儿妈躲进了厨房刷锅洗碗。

      又委屈又憋闷的妞儿直接打开奶奶的房门，不耐烦地说和奶奶谈谈。

      “我知道我作息有问题，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我爸我妈都不管我！”

      “管你起来吃饭不是对你好，俺对你好来着，你嗷嗷啥！？”奶奶脸上眉毛抬了起来，困惑又恼怒地说？

      “你管得我可烦，大早上睡觉的时候谁想被吵醒，你尊重一下我行不行？”

        “俺是恁奶，恁奶说的话都不管听听？”

        ……

      一番争吵后才有了开头那番话，也许是奶奶的眼泪和失望吓到了妞儿，她一阵沉默后，才说：“我爸我妈对你有哪不好？咋又没叫你当成一家人？”

        老太太哽咽着点头，说：“是嘞，恁都对俺可好，恁妈可孝顺，啥都不叫俺做，这不让做，那不让做。俺一天天都坐那窗户边儿，一待一天过去了，日子可清闲了。”

        “没人舍得搭我腔，是怕摔着我，还是怕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