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活得艰难,一要承受种种外部的压力,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困惑。在苦苦挣扎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或许仅有短暂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感奋不已。
——塞林格 《麦田里的守望者》
写在27岁的秋天。
有些故事从未对人讲起,像是深埋在沙子里的贝壳,潮涨潮落无数遍,还是露了出来,被人拾起。
1
大学毕业的头两年,抱着学习社会经验的谦逊态度,进了一家杂志社,作为职场小白就是正经工作没干啥,粗活累活一大堆。打扫卫生是我,端茶送水是我,主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颇有一种徐志摩的感觉: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主编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一顶比我还茂盛的假发,梳得油光锃亮,手里还常年拿着串佛珠不停的盘,听说是有次出门被一个算命的拦住 说会有血光之灾,他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知识分子肯定是不信的啊,结果回去的时候平地摔断了腿,从此一三五吃素,二四六念经,特地去某个香火旺盛的寺庙求来了这串佛珠。
社里的气氛蛮微妙的,同事之间互相不服,特别是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整天喳喳喳个不停,娱乐八卦信手拈来,可是咱们这儿不是文学杂志社嘛,下午茶还喜欢议论这议论那:欸,新来那小张看起来不怎么样嘛,还是某某大学出来的呢,整天邋里邋遢的。合着让我帮你冲咖啡的时候你不嫌弃,帮你带东西打掩护也理所应当,我可去nm的吧。
每个月除了房租水电,工资都投进了青年路的各个酒吧里,迷茫且面目可憎的活着。母亲担心我的收入不能养活自己,我骗她说,这里福利待遇怎么好,老板多体贴照顾员工,说的有些天花乱坠,但是母亲居然相信了,从此就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问我的近况,我也偶尔寄些当地的特产回去。
有次加班到深夜,手机响了,酒吧老板发来的,是个爽快的女孩,烟瘾很大,偶尔客串驻唱,问我今晚要不要去,说对我免单,我拿起手机正在纠结,她又发来一条:喝那么多酒还忘不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的深沉?
回答完这个问题,我起身到阳台抽了根烟,半个月后交接完手里的工作,拿到工资便离开了杂志社。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再努力也不能如你所愿。
LIFE
2
2013年决心当一名北漂,春运的火车站挤满了回家的人,我与人群背道而驰,一头扎进灯火辉煌的城市,幻想着以后的种种可能。
和我一起租房的兄弟是个百事通,我来北京人生地不熟全是他带着我,还一起交了半年的房租,他也没个正经工作,但从未与我计较过钱谁出的多谁出的少,白天基本在屋里睡觉,晚上喜欢带着我去球场蹭球,我也只是坐着看,偶尔帮他们买个水,夜宵老板很熟这群人,结账的也永远是他。
很久之后他妈妈找到这里我才知道,他其实是本地人,家里不缺钱,有个四合院,走的时候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十七,房租我给你续了一年,我不回来住你也不能随便带女孩回来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望着空空的楼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天后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十七,你要是混不下去就到球场找那几个犊子,我得出去一段时间,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啊。我回:很好,勿念。
往后很长的时间里,我还是会走到那个球场,趴在外围看一会儿比赛,然后一个人去夜宵店吃饭。吃完给老板递了一支烟,心想,我总是一个人,他们也从来没有成为我的后路。
北京的雪比南方大多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别人热闹的喧嚣里,走过了我的2013.
3
来年的春天,我应聘进了一家电视台。
前辈们很照顾我,半年来我也跟着学到很多东西,即便换了地方,酒吧还是没有少过我的身影。台里陆续来了一些新人,然后让我带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短发戴眼镜,有点小巧玲珑的感觉,我以为照着以前的方式带就行,但其实人与人是需要时间磨合的,接受吸收新东西的能力也不一样。
因为每天在一起共事,我开始慢慢了解她的性格,沉默寡言,忧郁却是个热心肠。出于好意,或者是不想忍受孤独,我把她带回了公寓,让她住进他那个乱成一团的房间,犹豫了好久我还是发信息给他:食言了,我带女孩住了你的房间。一分钟后他回:带就带呗,真是个木头桩子。
从此我能在家吃上早饭,还有刚洗的袜子穿,可惜好景不长啊,这姑娘傻乎乎的被爸妈骗回去了,她父母嫌隔得太远,我问她甘心吗?她没有回答,鼻子不知是不是北京的冬天太冷,变得红红的,走的时候跟我说:十七,冰箱里还有饺子。我笑着说知道了。
好像每个人走之前都是这样毫无征兆,我都来不及回应,只能躲在未到期的房间,把它写在二十七岁的终点,心想,多么多么感谢你。
光影四散
而你站在人群中
暮色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