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花园
——胡萝卜须篇
序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女还是先有男
成年人没空思考
小孩又想不出答案
聚光灯照在了头上
热量激活他的脑浆
观众一多他会紧张
观众一少他又会彷徨
青春舞台来来往往很多人
人模狗样
偏见与傲慢轮番拜访
方式不详
如果所有童年回想
只剩哭喊了几嗓
一个人散落天地
没人爱已绝望
哦 胡萝卜须抓住鼹鼠
抛向天空 然后盯住它
盯住它直到手脚折断
抽搐翻滚 脑袋也开花
哦 胡萝卜须不够残忍
颤抖了手 热泪也落下
他可以逃开吗
进退在哪儿
他从未有过家
——许嵩《胡萝卜须》
最后的最后 只剩纸和笔
我静静地坐在河边,双腿沿着斜坡伸直,一浪又一浪,任凭水慢慢浸湿双脚。这天太过炎热,想象着投身一跃跳入河底的清凉,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游向最深的河底,渴望永远沉溺。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对鱼儿说。它却转身游开了。
随着一阵轰隆隆声的渐进,侧身倚在柱子上的我恍然间以为是我们的列车来了。头不禁一转,但映入眼帘的是一趟深灰色运煤列车,刹那间的失望。它虽然不是特别快,但依然响彻了空荡荡的站台。就像所有故事的开端一样,我们抱有极大的期望,然而当偶然间得知变数时,无名的失望随即袭来,即使知道这是短暂的,并不是最后的结果,但还是会有那一瞬的失望贯彻全身,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待到真正的结果来临时,又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仿佛忘了一切。
“人的一生都在弥补童年的缺失”,她忘了是从哪儿看到这句话的。
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尤其是那些对某个生命段“极为重要”的事。它们不会再度回来,若有,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当然,这只是她个人见解。
当我们大多数人意识到这一点时,往往发现最佳的方式就是去弥补那些缺口,我们一边极力掩盖外表的伤口,一边拼命地劳动,构筑心中信仰的大厦,希望恢复原有的模样,直到我们的双手沾满鲜血,也不知何时停止。逃避,当然不是最佳决策,此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正视这一缺失,明了它失去对自己的意义,知道一味的弥补是行不通的。我们只能换个方式去思考,寻找一条新的道路,一半怀抱着回到最初的心态(也带有“弥补”的意味,但绝然不同),一半怀抱着对未来的希冀,一步一个脚印,通向目的地,这时,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你已经看见了它最初的样子(也即弥补想要达到的效果),而附加的便是你也看到了未来所期待的美好模样,这使得你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我每天数着日子过去,一天一天,我想要早点忘记这一切,家庭,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我每天都在祈求这些早点过去,让我做一个新生儿。但同时也不要过得太快,让我没了生活实感。
我紧紧抱着我的小熊窝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曾经失去的东西似的。虽明知它是徒劳的,但每每抱住就仿佛被人保护一般,有了足足的安全感。抱紧我,抱紧我,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就不会害怕了,小熊轻声念道。天花板上吊着的节能灯一直在闪,白色的光圈晕绕着,刺眼极了。忽然想起一句话,“飞蛾扑火时想必一定是极幸福和快乐的——”。明知前有火,偏向火处行。我想,它们在扑向火的那一刻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此曲为没有填词的纯音乐,请您欣赏
23:42 1月31日 周四
Walts
Miker Paer
打开手机便看见这
又是这样的夜晚,她自己坐在床头,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昏黄的火光从小太阳那方散发过来,脚——再往前伸一伸,伸一伸,这样就能汲取到更多温暖了,可不一会儿,脚跟好痒啊,哦,原来是冻了,她想起来。
脚自打初中以来就冻伤了,只不过今年又复发了而已。
夏日的闷热里,母亲站在布柜前,拿着一张照片和光盘,指给我们看,我看到她的手在发抖,喘着气,眼含着泪,叫道,“看到了吧,这就是那个人。”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斜着头,我看到了上面是一个女人,一个双手臂抬起张开仿佛一双翅膀一般在满是鸽子的场地中心作出旋转动作的女人,这是一个抓拍镜头,她的左手臂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包,看起来十分满足,十分幸福,那种幸福是我从未体味到的,也不敢去体会。乳白色的鸽子张开双翅,似乎正要起飞,在我眼里,那像极了那个女人的姿态,可是本质又有太大的不同,我也就不再多去想象这个奇怪的画面,怕是玷污了美好的东西吗?
母亲继续说着,掉着泪,又气又恨的咬着牙念道:“你看到了吧,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事你都看到了吧,他在外逍遥自在,我们在家里却过这样的日子,你们做小孩必须说句‘公道话’不然我就走。”她终于停了下来,呜呜地呻吟着,歇斯底里。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却嘴上说道:“这个肯定搞错啦,怎么可能呢,你别生气,别想那么多好不好,等我去“查证”清楚。”
说的是“查证”,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唯一想到可实行的方法就是“偷”看爸爸的手机,去寻找所谓的真相。那一年,爸爸过年回家了,我飞奔过去夺过爸爸的手机,叫道“弟弟,我先玩!一会儿再给你!”一下子的找了到“相册”的字样,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可是马上跳出来的是是“请输入密码”的界面,我愣了一下,哦,原来爸爸设了密码啊,我没有停止,只想快点找出答案,试遍了我所知道的几个密码,一无所获。夜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又跑去试了一遍,结果开啦,很是兴奋,里面会是什么呢?大概四年级的时候所想的就是这样吧,脑子里只有上学和游戏,仿佛只有在前后出现了巨大的峡谷时,才知无路可退。
可是当点开看到里面的内容与那日所看到的是惊人的相似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所有的答案都已明了。好像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哭泣。
四年级的夏天就那样过去了。
我跪在海边,慢慢闭上眼,好像海浪要来了,呼啦呼啦的声音,我听到了,但我不动,浪儿亲吻着我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好冷好疼,好冷好疼,一次比一次凶猛,我慢慢的张开双臂,均匀的呼吸,我闻到了海底的气息,我渴望它把我带进那黑色的海底,在深渊中等待下一个黎明的来临。
有天傍晚,妈妈对我说,妈妈今天要给你们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但你们要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到了吗,我说为什么呀,她说妈妈要出去一阵子,以后你就明白了。我说,嗯。我们最后坐在临近超市门口的一家麻辣烫的铺子里,妈妈一身新的西服,身边放着刚买给我们的东西,喝着水,她不吃,只有我们吃。然后我记得我送她到车站,我挥挥手,最后我才知,这一挥手,就是三年。
她走了,走了。回来路上我牵着弟弟靠右走,路边的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好像已经是春天了。不时回头张望刚才的方向,可这么快就没影子了。家里门没锁,空无一人,一口井在院子中央,天很黑了,我靠在墙上,低着头,弟弟蹲在井盖上,手里玩着什么,沉默了会儿,我对弟弟说,别担心,妈妈只是出去玩了,奶奶一会儿就会过来的,我们会有人照顾的,我们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不要哭,不要哭。可我却小声抽泣起来,我背过脸去,不想见任何人。
那一年,我十二岁,六年级。
我还记得有个奇异的夜晚,不,那是黑色的,黑色的夜晚,黑色的眼睛。半夜,不知是失眠还是怎么的,我半眯着眼,侧躺在床上。门响了,一个人进来了,黑色的影子,我确定,是妈妈,但我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因为我知道这里面有无数种可能。前几次的夜晚,我知道妈妈跟一个朋友来往,那个男人,我讨厌他,我跟妈说,妈,晚上你要回来呀,可妈妈却说,我想在哪里睡就在哪睡,小孩子不用管!那天晚上,我始终没有动,假装睡着了一样,我不说话。那时,我看了看闹钟,大概是夜里两点。那个夜晚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回去的路上,正值初春柳絮满天飞舞的时节,它们很小,很轻,一如冬日的雪花,却又不少,无数白色精灵在跳舞。好像多年前的雪花啊。
妈妈说我亲手把他们的离婚证给撕了。
撕地粉碎,撒了一地,满天的雪花,无数白色精灵在跳舞,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悲凄的故事。还记得吗,不记得了吧。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知道当时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事实上两颗心早已不在一起了,互相排斥,甚至厌恶。妈带着我和弟弟来到姨姥家,这个世界上她似乎是她最亲的人了,姥姥不在了,大姨自尽了,唯一的女性亲人最亲的好像就只有她了,妈妈这样认为。妈妈觉得世上最能理解她的人就是姨姥了,可是人啊,也总有厌烦的时候。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妈妈哭着脸,讲着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抹着泪,总是要走,终日以泪洗面。对方则安慰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即使觉得不舒服也要过下去行吗,孩子都这么大了啊,为着孩子也得过去下去。
每次总是点点头地离开,每次总是重蹈覆辙地来。
可这次不同了,母亲牵着弟弟,我跟在后面,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大步迈着步子向前走,拖着我们向前。来到姨姥家,她将小弟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念道:“小圣,爸爸妈妈要是分开了,你会跟妈妈走的对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弟弟笑起来了:“妈妈要是有好吃的我就跟妈妈走!我要吃好吃的,我要买玩具!”那时的谎言直到我和弟弟那个傍晚蹲在自家门口时才被戳穿,或者说得到了印证。没有所谓的“永远”,一切只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她转过头来问我:“你呢!”没有回答的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回答。死一般的寂静。
某天的午后,爸爸奇迹般地回来了,之所以说是“奇迹”般,是因为他很少回家,以后的生活更是如此。爸爸把我拉到一旁,叫我坐下,在我耳边说:“我带你们走吧,去那上学,只不过要交借读费,生活费也会高一些,不过总比在这里强。”“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我们仨吗?不要妈了吗?”“小孩子别想那多。你尽管回答你去不去。”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我叫道:“不,我不!我不要到那里读书,我就在这里!我不要离开,不要走...呜呜呜呜呜...”哭得很厉害的我叫着。可是许多事情并不是小孩子能决定的,在大人眼里。但我还是很“幸运”地没有去那个地方,如果当时的我去了,或许跟现在的人生大有不同,或许变成一个“城市里的孩子”了吧,但我不想走,坚决不走,因为我不喜欢,会后悔的。我不想丢下母亲一个人——可她却走了,一走就是三年,丢下了我们。
事后的我也为当时自己那个样子下了一大跳,恍惚中觉得那并不是自己,并不是一向胆小懦弱的自己。至于为什么会那样,大概是“心中的天平”被打翻了吧,害怕被人带走即将离开一个重要的人的感觉,但也害怕被人抛弃。其实在哪儿读书都一样,只不过是不想离开某个人某个地方而已,或者说是一种极度的恐惧。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勇敢地“抵抗”,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马上被人抢走了一般的想要拼死命地保护它的感觉,难以忘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这大概是第一次对人类感情有了有了稍微的认识,作为一个人,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呼——说的太高深了。深吸一口气。打住。第二次便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被人抛弃的感觉——那个傍晚永远也忘不掉了吧。害怕吗。恐惧吗。宁愿永远不要再来。是吗。是的。
樱桃味的颜色
每天是八点钟上课,学校离家比较近,从这儿出发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朋友家是住在街南头的,离这儿这特别远,然而,我并不知道我们当时是怎么商量的,我说在我家见吧,每天七点,那样的话她就得走好远好远的路赶来。于是,我记得每天清晨我家的红木门都会响,砰砰砰,我说,来啦,我知道是朋友来找我了,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待到她坐那等我时,收拾好书本后我会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拿一遍塞进书包里,饼干啦,面包啦,水果啦,直到都拿一遍之后才停止,拍拍书包鼓鼓的肚子,我说,瞧,这些咱俩一人一个,下课吃。有时走在路上因为会经过一个大超市,时间充足的时候我们拿着我们仅有的几块钱零花钱进去“搜罗”一番廉价的东西,印象最深的是有次我们就花了一块多钱买了一大兜薯片和薯条,这可乐儿坏了我们,那天我们去了旁边小路的草丛里,边唠嗑儿边吃薯片,可是那次是中午,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还没吃完,也不好意思带到学校,于是我们两人大把大把地往嘴里送,边走边吃,当我们看到对方的脸时,糊上了薯片渣,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六年级的我们是懵懂无知的,那个年龄段的我们,每天抬头便是那天边白白的云彩,湛蓝的碧空。
放学后,我背了书包,站在教室门口“六年级四班”的门牌下等着朋友出来,我们要一起回家。
忽然过来一个人影,叫住我。
“请等下,下去一趟,有人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呀,这儿不能说吗。”
“不能,你下去吧,在垃圾池的那个拐角,她们在等你。”
“好的。”一丝不安。
发小出来了,我跟她讲了这些,我问她我要不要下去呀,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担心地对我说“不要下去,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我顿了一下,“应该没什么事的,有什么话呢,我下去一会儿就来,你在这等我就好。”各种猜想在心中闪过,我从发小的口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满是不安与紧张,但我还是放下书包就飞奔下去了,怀着那种心情急切地想印证我的猜想。
快到了,就要到了,我看见黑压压的一堆人聚集在那个垃圾池的角落,其中有几个“朋友”的面孔,我放慢了脚步,有那么一瞬间想转头就走。可是毕竟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几分钟后的我成了群黑压压人的中心,她们等待着主角的到来。
——
“1...!”
有人叫了出来,那个女生嘴角一斜。
“2...”
3...4...5...”
她们在整齐地数着数。
整整五巴掌,我清楚地记得。
我记得几个女生数着数,声音很尖,旁边一些陌生的面孔边欣赏着边笑着,还有几个是呆呆
地看着这一切。
第五下结束时,我双手捂着脸哭着冲出人群,火辣辣的脸颊挂满了泪水。只想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可是哪都有人呀,奔回了家,钻进被窝。
我睁大眼睛望着屋顶,回想刚刚。
“上次为什么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哭!?”
“想哭。”
“你再说一遍?!”
“我想哭。”
啪的一声,第一下。
我没忍住,哭了起来。
“哟西...”她们叫着。
第二下...
一直数到五。终于结束了。我捂着脸跑开了。
从那之后,我知道我在也不要在她们面前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一点也不要。忽然发现有些事情没有缘头,也不用去解释。她们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做得不对,我错了。
那晚哭了很久很久,也不知为什么,告诉自己:“睡一觉也许就过去了。”妈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困,先睡了”
“这样啊,那晚上就不做你饭了。”
我把头蒙进被窝,躺了很久很久,直到清晨。
第二天还是一样去上学,一样的角落,堆满了垃圾,只不过没了昨天那群人。
一切如常。
每天都在盼着赶快毕业,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几个月后,我顺利升入了初中。
本以为换个地方就会换来平静的生活,可并不是这样。
我们竟然同班了。噩梦继续。有时候风来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和同学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她们忽然过来,几个人叽叽喳喳了几句,我,就剩一个人了。所有人都好像有意躲避我似的,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可以改。直到临近期末的某一天傍晚,她们暗示着告诉我说,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就完蛋了,你永远都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要我不要跟任何人玩就行了,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千万不要。每日都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缓慢地走着,慢慢也就成了习惯。
那时镜子碎了,碎就碎了吧,此后的三年大概也就没照过镜子。可能是因为她们说我太丑吧。不配。
事后的某一天,大概是在两年后,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母亲面无表情嘟嚷着嘴:活该吧,就你这样的性格...活该吧,以后这样的事不要跟我说了。我很惊讶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事后想了想,也是正常,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大概从那以后,我模糊地发现,即使是父母子女,也有悲欢不相通的时候。每个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心疼你的过去 谁作孽的悲剧
擦掉眼泪很容易 但却无法擦掉回忆
心疼你的过去 别怕流言蜚语
用力闭上了眼睛 过去过不去的都会过去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有些事情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了。那人那事那日的悲伤,也许永远不再回来。顶多在某个傍晚的黄昏,我趴在窗前,托腮,凝视着它在风中舞动,只留下一道道幻影,比日落还美。
胳膊枕着头,我躺在草地上,合上了双眼。
整个初三的夏天,我去了母亲所在的城市。几乎跪倒在她面前的我说,妈,你回来吧,我们没人照顾...好吗,我保证以后什么事情都会跟他商量的,我保证。行吗?那是我三年来第二次叫出“妈”,第一次是两年前她唯一来看我的那次,当时买给我的手套至今还躺在柜子里,小熊粉色,补了又补,还是没舍得扔。这个字眼本应该是多么亲切啊,可是我却没法体会到。我本想哭喊着,回来好吗?回来好吗?我们好害怕,我们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们想跟其他小孩子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哭不出来了吧,变化了吧,是吗,是的。因为已经知道有些东西即使拼命挽回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没有特别的悲伤,也没有特别的怨恨,一切如常。时至今日,只是每当回想起那一幕幕胸口便会感到阵痛,那一段空白的人生,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她拿着家里盛饭用的铁勺子打在后背上时,一下又一下,边叫:“叫你还这样!我真后悔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我双手抱着头,躲在墙角。弟弟隔着门缝偷看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我身上花的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是多余。她每次的都这样强调,直到考试后,我才发现她说的那些都慢慢变成了现实,她跟我说,不管考成什么样也得走,你在这里也没有你住的地方,最好学着懂事一点。从那时开始,便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走,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每天晚饭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我逃了出来,忘记了吃饭,带上口罩,奔向教室,这样就看不出来哭过了。嗯,这样最好。 或许是我不“懂事”吧,可是为什么总是觉得想哭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很多事也许似从一开始就没有缘由,不用去猜测,不用去揣摩,因为到最后可能只剩下狰狞的面孔。
你这坏孩子 不要不说话 没有眼泪要擦 就别揉眼了
你这坏孩子 没人怪你啊 爱本是自由的 我该承受这变化
夜里十一点,她翻开小小的本子,注意不让泪水跌到纸上,写道:
二月十日 日 23:15
“今日初六。今天陪我妈走了亲戚,我该来还是该来的,换句话说,这种情况下,是必须来的,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来的话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早上临行出发前便开始了争吵,她站着,爸在床上,她指着鼻子骂说,这次不去以后就再也不要去了,咱各走各的,现在就差一个手续没办了。我对着镜子,砸了咂嘴,抿了抿口红,习以为常,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我时不时叫一句,“别吵了好吗!?”,停了几秒,又开始了,无济于事。次次都是这样,我慢慢地也习惯了,作为“孩子”的我,必须先做出“表率”,今天我得去,这是我初步做出的判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两边的亲戚都得走,反正不能同时去,就比如这次陪我爸去我姑家,下次就得陪我妈去我舅家,是分开的。如果一起的话,局面就是我不能掌控的了。 事实证明判断是正确的。那个场面,又让我想起了以前。众人都在“教育”我妈,她也毫不示弱,极尽一切话语来表达她的心情。我之所以在这里讲的是“心情”二字,大概在我眼里她是一个情感主义者,太注重自己的感觉,她总是讲自己十多年前做了什么,挣了多少钱,付出了多少心血,到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作为孩子的,想的最多家的温暖,然而这一切便在几年前被浇灭了。
我并不是说现在及以后的我感受不到温情之类的,那样太绝对,也不现实,只是说青少年时期那个小小的火苗被浇灭了,被浇灭的东西需要有火把来再次点燃,要是风大点就被吹灭了,如果比作种子的话,那么对它来说,至于以后何时能萌芽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一颗曾被冰冻的心,隔离世界,等到春暖花开还得过一个冬天吧。”
二月十五日 五 14:33
“昨晚,爸爸把手机给砸了。与其说是我妈的手机,不如说是我弟的手机。我回来的晚,光是听到“砸”这个字就能想象那个本不应该回想的画面了。两个男人的撕扯,一个女人在旁说着不该说的话,混面迷离的场面,是我不应该去想象的。一个老男人迫于生活期望另一个年轻男人给他争口气,少玩手机,好好学习,半辈子的希望毁于一旦,无奈与悲愤,这种心情我亦是不敢去想象的。我只记得回来时家里是出奇的寂静,只有破旧的电视机发出的新闻的声音在回荡。姐姐要走了,下午两点。爸爸忙着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叫我去把楼上晒的腊肉给取下来,给姐带上。妈又走了,我冒雨骑着摩托车去接,她拿走了我的手机,我去找她,她不回来,一定要把手续给办断,日子没法过了,我说如果你放心我弟的话,那就办吧,反正与我无关。她还在别人家的门口躲雨,不肯回来。我回的路上,一路上镜片上糊满了水,雨好大,打在脸上好疼。到家。浑身湿透。
我坐在小太阳前,写着这一切。”
二月十六日 六 23:45
“中午的场面,我几乎就要忘记了。只记得爸竟然哭了,我也跟着哭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哭的原因究竟归结于哪一个,太多了太多了,记不住了。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也许这不是最可怕的,以后还有会更严厉的事情,我想,这可能是因为现在心里比较难受吧。爸爸被人告牵扯上了官司,妈妈不分三七二十一要把手续办断,这样就可以不受牵连了,她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缘由,连解释都不愿听。她一直想要离开,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我想,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吧。可是我们好像马上就没有家了,没有了。我做梦都渴望的一个真正意义上“完整的家”,它从来没有实实在在的出现过,永远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景,可是,可是,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泡沫,这个泡沫也要在见到阳光的前一刻灰飞烟灭了。”
悄悄溜出了家门,我拿着火机,来到荒废的墙角,慢慢掏出了那本皮面日记,我轻轻的抚摸着,凝视着昏黄的火光,慢慢的回忆着它带给我的所有欢乐,当我感到恐惧时,它承载了我多少泪水,浸满汗水与泪水的它,在今天就要结束生命了。我爱它极了,生怕别人知道。于是每天我背它在书包里,可也有遗忘的一天。某天下午,母亲看到了它,回来就是破口大骂。恐惧。
我亲手烧毁了它。这样就可以永远留在心中了,成为秘密。
时间推移到几年前。当她在学校里感到只身一人时,亲戚忽然说要来看她。真是喜出望外。之所以感到惊喜是因为她觉得在这种时候除了要好的朋友、爸爸还有人这样惦记着关心着自己,甚是感激。可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变了味,很奇怪的味道,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还想逃避。
所谓的亲戚对她家人都很好,无助的母亲经常找他倾诉烦恼。可是到她这却变了味儿,她甚至觉得恶心。当两个人在人多的地方时,那个亲戚说道,“好孩子真好看”,她答,“您说笑了,没有没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只剩下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竟然总想放在她大腿上,时不时也会搭上肩。她每次见他想做这个举动时,便远远的坐开,或者直接走掉,一想到对方是几十岁时,她感觉到了恶心,犹恐避之不及。她不知道所谓的亲戚意味着什么,她感觉到害怕,感觉到奇怪极了,她发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逃开。时光倒带到初中时,当时她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感觉到不适,便跟母亲讲了,母亲笑了笑,亲戚只是特别疼爱你而已,小孩子瞎讲什么,之后也就在也没有以后了,这件事就这样在母亲那里消失了,可是她一直记得。现在的她也想跟亲人说,可是一想到是所谓的亲戚就打消念头了,因为知道即使这样做也无济于事,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她不敢设想亲戚如此举动的背后原因,一旦想到,她只能从心底感到恶心,尽量减少与那人见面的次数,一旦察觉开始便二话不说逃开,她要学会保护自己,一定,她想。
爸爸回来看我们了。他头戴黑色棒球帽,脸上也是黑色口罩,只剩下了两只眼睛,裹得严严实实。我叫:“这么热的天,干嘛弄这么严实?”爸爸不说话。饭后,奶奶跟他站在门外,那天风好大,忽然间帽子被吹掉了——我看见了什么?一块红一块白的皮肤裸露着,吓坏我了。我们都看见了。“...是被电打到了...”泪水夺眶而出。最后我才知道他是从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修复地差不多了才敢回来。最后我才发现,关于父亲我们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肋骨断了,他瞒着我们,只要我们不问,他永远都不会说。
爸爸,还好吗?您的女儿很好,她很好,不要担心,她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好好学习,您说您等我们长大成人了不需要您了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出去做个和尚——去印度,您护照都照好了还有国外驾驶证,您放在我这儿了,您说您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到很远的地方,那天晚上,我们围着您,您倚靠在楼顶栏杆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星星,正月里,正是烟花灿烂时。夜空中的花朵好璀璨,好明亮,好刺眼,在它冲上天绽放的那一刻像极了一滴瞬间崩开的泪珠,随后洒落大地。它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刺眼,我们却被黑暗包围着,无边无际,我记得您对我们说,有一天你们也会像它们一样明亮绽放,只是,只是——那时我可能不在了,不在你们身边了——我叫道“不对!不对!”“我们养您!,以后把你接我们家住着,不会离开的。”你笑了“傻孩子,以后老了我就自己一个人住着去,去种树,去卖钱,不会麻烦你们,我,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想出去,去更远的地方,我也会想你们,你们常来看我就行。”“不行!不行!不要你这样做!我不同意!”“现在我总是想着你们再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守着你们,我总是想着尽完我的责任,要是我也不在了那你们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我现在想着能坚持一天是一天,你奶年她年纪大了,要多去看看她,姥爷那边能去就去,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这些事太复杂,你不要去想,只要想着你的学习,好好学,我干活就有动力。”哽咽。我说,好。我想起了之前的某天中午,您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那声音至今还记得,像个孩子一般,其中承载了多少往事呢。我想要去揣摩,可怎么也找不到。我知道您也想逃离这个地方,跟我一样,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但我知道您不是,您只是看过了太多太多,这儿不温暖,很冷,您只是想逃到一个温暖的地方,晒晒几十年没晒过的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然后——牵挂着我们,安静地老去。可是,可是,爸爸,我不想这样啊,我不想这样,不想,我们很想你,不要离开我们,好吗?我害怕极了,害怕又一次被人丢下的感觉,但是您跟我们说,傻孩子,不会的,那并不是离开,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我不会忘记你们,你们也不要忘记我。听到了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其实说来,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发生在一般同龄孩子身上的事情在我身上很少出现,或者准确来说从未出现过。即使有,那估计也应该是像刹那间流星划过天际吧,我想象着它摩擦瞬间的温度升到了极高,带着火花飞流斜下,可是呀,美丽只在那一瞬。
那天夜里,朋友对我说,若是感觉难受就好好哭一场吧,把头发往前放,插上耳机,调大音量,自己哭,不要让别人看到,死也不要。我说,好。不能忘记的话就把它埋藏,埋藏,因为把它拿出来太吓人,况且我也不想那样做,因为我觉得了解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困难。我相信这始终是对的。我背着书包没有立刻回去,绕着操场转了好久,一不小心哭出声来,被擦肩而过的路人听到了,我一惊,加快了脚步。现实大概就是这样,我知道,这样每天的日子一旦陷入这种状态都是浑浑噩噩,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哪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呢?也许会有一天吧,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最后一次,她拿着钢笔在新买的木制小日记本中写道:
“爸爸,女儿这一路走的好累。一想到那些回不去的事,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害怕,眼泪马上就要淌出来了,不怕,不怕。每天我都在寻求一个新的开始,我渴望平等,期望跟其他人一样,平淡地生活,做一个可爱的孩子。我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害怕极了。
但马上就要到头了,我感觉到了一种解脱,好奇怪。我知道这其中太多的事情都无法预料控制,命运是一方面,自己性格也是一方面,太过脆弱了吧。就像人的生老病死是无法避免的,许多东西在自己还没准备好时就已“砸”到头上。伤心至极之时,曾经想过死亡(太可笑了吧,但也有自有它的理由),觉得可以一了百了,但转念一想,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存在,自己为什么要消亡呢?!我打算精彩地活下去,爸爸,可别嘲笑我啊,这是我目前的心愿。时至今日,我依然还记得您对我说的话:不要怕,孩子,虽然跟别人有太多的不一样,但不意味着跟别人是不平等的,自己要开开心心的,要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曾多么希望能如正常小孩子一样生活,去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去拥抱这个世界,哪怕一天也好,但这一切都晚了。正如许多女孩子一样,我曾也有个“公主梦”,有父母的宠爱,有他们教我去爱这个世界,累了可以躲在父母怀里大哭一场,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在害怕的时候来告诉我孩子不要怕,告诉我该怎样做怎样做,告诉我不要怕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可惜这一切从未出现过,所有的一切变成了一种奢望,或许连奢望都谈不上。大脑一片空白。很感谢他们给了我生命,感谢。
亲爱的孩子 :
孩子,现在的你不要急不要怕,你要知道,自己努力过的事情,该来都会来的,即使最后没能到达最好,那么这个过程也将是快乐的。很多事情在你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前不要去胡思乱想它,尤其是是那些无厘头的东西,不要给自己去增添不必要的烦恼,虽然有时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但就算如此,也得分具体的情况。你要知道,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去体味不同的人和事,去了解自己,去遇见更好的人和事。事实告诉我们,了解自己远远要比了解一个相识没多久的人要容易的多,因为了解他人太难了,需要长时间的耐心,可换个角度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性格和脾气怎么去清楚别人的呢?开心的时候要把自己打理的精致一些,自己不开心了,就去吃吃吃,暂时放松一下自己,然后回过头来,依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喜欢的事,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样每天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就会很开心很开心了,夜里就不会做噩梦,半夜就不会惊醒,每天醒来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你可以少吃一顿饭,可以暂时的生气,但记住永远不要停止对自己的成长,自己要算好时间去看书,去欣赏音乐或电影,去不断地提升自己。过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知道,就算当时觉得不能过去的事儿,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所谓跨不过去的坎儿也会慢慢被磨平,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睡一觉,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不必去在意它,等到脑子清醒时,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写下来,之后,你就会发现这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现在,你需要做的便是用一颗真诚的心去做事,去待人,即使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但我们自己要“纯”,千万不要让灰尘弄脏了它,一点也不要。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真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