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思在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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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于年后开了家茶馆,取名“漫思茶坊”。说是家茶馆,其实也只有两间茶室,中间大厅堂将茶室隔开,倒足够宽大敞亮。

厅堂两边挨墙的地方,放置着几个货架,货架上摆放着白茶、普洱、茶具,至于绿茶、铁观音,纷纷被放到冰箱里,货架上再加上盆栽的点缀,显得格外素雅好看。

梁季泽说:“店名字起得这样文艺,估计有很多人不懂,实不相瞒,我就不大懂。”

洛阳十分鄙视梁季泽,因从高中文理分科起,他就瞧不起她选文科,因此没好气地说:“苏东坡有句诗‘日高人渴漫思茶’,这下明白了吗?”

梁季泽恍然大悟,点头道:“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洛阳笑道:“你一天不开我玩笑,是不是心里不舒坦?”

梁季泽急忙举手投降,佯装求饶,嘴里念念有词:“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实梁季泽上次也是这样讲的,但他的话如同古诗词里那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样,打趣起洛阳来没完没了。

梁洛两家是世交,梁季泽大洛阳五岁,她从小便喜欢跟在他身后,可有五岁的年龄差,纵然她再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后来她大学毕业,他让她到公司帮他,她拿着另一家公司的聘书告诉他:“四哥,我已经找到工作啦!”

洛阳觉得即使自己文能提笔写文章,武能马上定乾坤,梁季泽也不喜欢她。

幸好她不是恋爱至上的女人,爱情这种东西,有,可以增加生活乐趣;没有,也不至于垂头丧气。

洛阳上大学那会儿,赶上互联网普及,她闲来无事下载了个APP。

这个APP是个神奇的存在,有国内外顶尖高校的公开课,洛阳觉得新鲜,便试着听了几节课,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原本将茶叶当作兴趣培养,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此为生计。

洛阳工作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正常的双休日,也是在家或者单位加班,更不要提年假了。去年十一月份,洛阳身体亮红灯,去医院做检查,检查报告出来,她拿着报告单不知所措。

回到单位,洛阳向老板提出休年假的想法,老板不知是逗她,还是存心刁难,反问:“你还有年假?”

洛阳一本正经地回答:“劳动合同法规定,每个员工都有休年假的权利。”

老板笑得颇有深意,“这个规定我得遵守。你有休年假的权利,但也应该提前告知人事部。你突然说想休年假,你的工作没有交接,影响工程进度啊!”

洛阳是个有主见的人,但一份工作而已,她没有必要赔上健康,于是下午她就将辞呈放到了老板桌上。

半个月后,洛阳正式离职。

长时间的忙碌,一旦闲下来,反而让人不自在。

洛阳在家休息了半个月,又开始忙碌起来,但也是瞎忙,没有什么成果。某日,梁季泽一语点醒她,“既然身体不好,就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就当陶冶情操了。”

洛阳苦思冥想之后,决定开家茶叶店。过完春节,洛阳便实地考察了茶区,听茶农讲述制茶的工艺。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她在茶区住了一个月,选定了两家自己青睐的茶商供货。

回到市区,洛阳打算选店铺地址,话说回来,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地段好点的,价格太高;价格实惠的,客流量又不大。梁季泽约她吃饭,她推脱了好几次,最终,他直接去她家里逮她。

洛阳垂头丧气地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四哥,我以前错怪你了。”

梁季泽笑出声:“这会儿不觉得我满身的铜臭味了?”

洛阳摇头:“怎么是铜臭味呢?那分明是佛祖的镀金啊!”

梁季泽食指点她的额头,她便不再摇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又听到他说:“店铺我帮你想办法,你先跟四哥吃饭。”

洛阳眨了眨眼睛,“真的?”

梁季泽转身要走,洛阳趁机拉着他衣摆,“四哥,我信你。”

他心里叹了又叹,真受不了她这狗腿样儿,可怜又……可爱。

梁季泽帮洛阳找到店铺,装修、买物件又花了不少的钱,等一切完成得差不多了,洛阳的卡里捉襟见肘。

工商、税务、银行的手续只办了一半,难道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洛阳想,要不去办张信用卡?好歹撑过这段时间,等茶叶店正式运营了,资金应该可以周转过来。

她关注了银行某平台,点击去填写基本资料,即将完成时,屏幕跳出一条信息:您XX卡号的银行,存入人民币拾万元整。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打错账户了?

接着洛阳看着屏幕的备注,战战兢兢地接通电话。梁季泽说:“我想了想,茶叶最近几年的市场不错,因此我决定投资。”

洛阳轻笑了声,嘀咕道:“果然无商不奸。”

梁季泽说:“你好好经营,赚了钱算我的,亏了算你的。”

“四哥,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洛阳不满地说。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辞职的事告诉……”梁季泽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威胁她,又像是再给她改变心意的机会。

好吧,她受了他威胁。

等茶叶店正式开张,洛阳发现店里茶叶太过单一,但碍于在福建、云南没熟人,只能在网上找一些茶商,与人约好再去实地考察。梁季泽听说了这件事,明令禁止。

洛阳觉得自己命苦,比上班还苦。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不如专心搞事业,让梁季泽刮目相看。

这天早上,洛阳还在去店里的路上,接到快递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开店门。洛阳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是同城发来的快递,她好像没有网购,到底怎么回事?

快递如约而至,洛阳看快递单上的电话号码,确认是自己的,才敢签收。她顺便多问了句快递师傅:“快递费用是到付,还是有人付过了?”快递师傅重新看了看手机,确认道:“发件人已经付过了。”

洛阳不知这是天降横财,还是天降横祸?

算了,还是开门做生意吧!几分钟后,洛阳发现没带钥匙,这就尴尬了。

茶叶店也有梁季泽的一份,洛阳想了想,发信息给他:四哥,江湖救急。消息发出去,她有点儿胆战心惊,万一梁季泽在忙,这条信息被梁叔泽看到,那不就糟了?

梁叔泽会不经意地透露给阮启庭,阮启庭会告诉陈朵,陈朵会和陈琦通话,那么这样一来,她姐姐洛宁就知道了她辞职的事,再然后……她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洛妈会第一时间把她叫回家,悉心教导,洛爸虽然疼爱她,但是也不好维护她。要不……撤回消息,可时间超过两分钟了。

又过了几分钟,洛阳几乎绝望了,还好梁季泽回消息问:有事快说。

洛阳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发给梁季泽,结果他回了几个字:就这事?

洛阳看到梁季泽的回复,也怀疑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可能他这么多年不喜欢她,真是有原因的。

洛阳将快递放在门口,转身走下台阶,准备伸手拦车。

手机忽然震了震,她查看,是梁季泽又发来消息:好妹妹,四哥有些忙,不能亲自送钥匙,但是钥匙已经在路上了,你安心等着就好。

洛阳脑袋一懵,发了个萌萌的表情包过去。

当然洛阳永远不会知道,梁季泽转手就把表情存下来,次日发到了自家的亲友群里,梁叔泽嘲笑道:老四一天到晚净整些虚的。

却说梁叔泽,虽然在梁家排行老三,但整日孩子心性,对公司的事并不上心。

前些年梁家老爷子硬是将他塞到公司,想着让他历练,结果几个项目下来,他被梁季泽吊打。

梁老爷子似乎对梁叔泽失去了信心,索性将公司交由梁季泽打理,梁季泽是个拼命十三郎,工作之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梁老爷子不止一次提醒梁季泽,年轻人专注工作是好的,但也得谈个恋爱、约个会什么的。梁季泽连连点头,说爷爷说的对,婚姻的事他心里有底。

人越老也越是孩子心性,梁老爷子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洛爷爷家的小七?”

梁季泽说:“小七是蛮可爱的,但就是始终长不大。”

过了几天,梁季泽的叔伯兄弟都知道他喜欢洛家的小七。

洛阳有一天去梁家,发现梁家兄弟姐妹看她,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顿时打了个寒颤,好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愿意去梁家。

洛阳靠在门框上,等梁季泽的人送钥匙,没想到送钥匙的人是梁叔泽。

梁叔泽停好车,根据手机定位寻找地址,地图一会提醒左转,一会又提醒无名路,弄得他有些头大。

他心中颇有微词,好歹自己也是梁季泽堂哥,怎么沦落到送钥匙的地步,传出去还了得?

说不好那些八卦杂志明日便有头条:震惊!梁家兄弟与神秘女子约会,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份是谁?他真的不想再登上娱乐头条了,否则又会被爷爷和父亲当面呵斥。

梁叔泽抬头,看到店铺名,绕到台阶处,一步一步……等他站到洛阳面前,洛阳倒是怔了怔,而后一下子惊恐起来:“三哥,怎么……怎么会是你?”

“问你四哥去!”梁叔泽很不满地说:“问他这样对兄长好吗?”

洛阳笑眯眯地伸手,抿唇道:“三哥你放心,我有机会肯定会问的,那个……你能不能把钥匙给我?”

梁叔泽将钥匙交给洛阳,随后说道:“小七,我们家老四对你可是真好,我作为他的堂哥,我都有点羡慕你。”

洛阳接过钥匙,小脸微红,却还是狡辩道:“三哥说哪里的话啊!你不记得四哥那些年为你挡的雷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梁叔泽不屑地说,“如今不同往日了。”

洛阳没有接话,转身开门,她在梁叔泽惊讶的目光下,扶起了防盗门,梁叔泽竖起手指点赞,好像他不怎么了解她。

洛阳指着堂前的椅子说:“三哥,你随便坐,我先把门口两箱货收拾好,等我忙完了为你泡杯茶。”

“你先忙。”梁叔泽没有坐下,他站在货架前,观察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小的茶杯,精制的盖碗,透亮的玻璃壶……

洛阳将两箱货拖进店里,拆箱,打开后茶叶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找到箱子里的货单,看到发货方是“知茶苑”,她听过这个名字,但不记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交情。

梁叔泽见洛阳蹲在地上发呆,便过来看个究竟,瞥到她手中的货单,“哎呦”了一声,兀自道:“这是和温家谈妥了?”

洛阳不明白梁叔泽的意思,她知道温家是本市最大的茶商,不管是批发市场还是街道店铺,都有一席之地。

温家的茶叶质量童叟无欺,价格合理,因此提起温家的茶叶,大众人人叫好。

洛阳试探地问:“三哥,公司和温家有业务往来?”

梁叔泽点了点头:“谈了几个月,我以为完蛋了,没想到……老四挺能干的。不过小七,三哥告诉你,温家的女掌柜既漂亮又能干,据说之前在上海的会计事务所工作,两年前才回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洛阳的表情,然后洛阳歪头说:“你不会喜欢温家掌柜吧!”

“当我没说。”梁叔泽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他分明是提醒她,让她把梁季泽挂在心上,却换来她这么一句噎死人的话。

“三哥,”洛阳唤了声,而后说道:“你死心吧!你追不上温家女掌柜的。”

梁叔泽指着洛阳,又气又急,“小七,你…….太不可理喻,过来给我泡茶。”

洛阳不情愿地“哦”了声,“我给你泡最好的茶,但是你不能透露我辞职的事。你也知道我爸妈,我真心不想给他们添堵,等我店里生意好了,我会主动和他们说的。”

“早知道求人,态度就不能好点吗?”梁叔泽说,“和老四一模一样,简直天生一对。”

洛阳道:“三哥,你又在乱说。”

梁叔泽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你来说,我哪里乱说了?”

洛阳洗完手,在茶桌正席坐下,开始整理茶桌,后又烧水、撬茶饼放在茶侧。做完这些后,她才起身将消毒过的茶具端上来,一举一动皆有板有眼。

“他不喜欢我这样的,”洛阳丧气地说,“你瞧他身边的女性,有气质出众的,有才华拔萃的,也有长得像花似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我好千百倍。我呢?除了和他这么多年的情分,别的也没了。”

梁叔泽制止道:“小七,千万不要自渐形秽。”

洛阳笑了笑道:“不过这样也很好啊!四哥念着情分,对我也不错,我应该知足的。”

梁叔泽说:“你就没想过万一有一天,老四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念着和你的情分,但你的新嫂嫂不允许,你就不能同他见面了,更不会因为你的事前仆后继,怎么办?”

“那说明嫂嫂很喜欢四哥啊!”洛阳面无表情地说,“女人的占有欲作祟,我能理解。”

梁叔泽见她好像伤心了,开始添油加醋,“你四哥有了家室,你见他也有难度了,如今你们三五天见一面,往后可能就是三五个月。”

他说的洛阳都懂,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担心未来发生的事,总归是杞人忧天,兀自烦恼罢了。

水开,洛阳温杯,置茶,润茶。梁叔泽瞧着她那样,突然明白了梁季泽喜欢洛阳的原因:这丫头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心有城府,否则她怎么能混得风生水起,以前是自己小看了她。

泡好茶,洛阳用茶夹将品茗杯放到梁季泽面前,“三哥尝尝,这是款白毫银针,特意拿来招待你的。”

她已恢复往日的样子。

梁叔泽怀疑几分钟前洛阳,是不是真的......又多了问了句:“小七,你可想好了,家里最近正张罗老四的婚事。”

洛阳有点诧异,随口问道:“三哥你没成家,怎么会轮到四哥呢?”

梁叔泽抿了口茶,“爷爷基本已经放弃我了,只要我不闯祸就好。”

洛阳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爷爷的做法的确明智。”语罢,话锋一转,“四哥结婚了,我还有三哥啊!三哥也待我不错。”

梁叔泽起了身鸡皮疙瘩,“小七,你别偷换概念。”

洛阳的话让梁叔泽落荒而逃,走之前洛阳骗着梁季泽买了一饼茶叶。梁叔泽自言自语,“洛小七简直是个人精,谁以后说小七傻,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洛阳送梁叔泽到门口,摆手道:“谢谢三哥光临,以后要常来啊!我给你打折。”

梁叔泽头也没敢回,心中腹诽:“我怕老四把我打骨折了。”

回到车里,他打开茶叶盒,里面放着张明信片,用楷体写着:白牡丹茶,白茶类的一种,摘取一芽一叶制作而成。其绿叶夹银白色毫心,形似花朵,冲泡后绿叶托着嫩芽,宛如蓓蕾初放,故得美名“白牡丹”。冲泡后毫香鲜嫩持久,滋味清醇微甜;汤色杏黄明亮或橙黄清澈;叶底嫩匀完整,叶脉微红,布于绿叶之中,有“红装素裹”之誉。

洛阳转身回到店里,整个人都蔫了,梁季泽终究要成别人的了。她霸占了他这么多年,好像也是时候放手了,只是到这个时候,她依旧有些不舍。

洛阳不禁想:人呐!真是贪心。

午饭时间,洛阳点了份外卖,想到早上的两箱茶叶,应该告知梁季泽。

吃完饭,她拨通梁季泽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慵懒,她移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好像是他的午休时间。

洛阳急忙说:“四哥,对不起,我等会再打给你,或者我发信息给你。”说着她就要挂断。

忽然她听到那边的窸窣声,接着听到他说:“不用,我已经醒了,有事说事。”

洛阳倒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几分钟,她才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于是说:“茶叶收到了,还有钥匙的事,都谢谢四哥。”

“不用谢,我也不想你生意赔钱,”梁季泽顿了顿,又说:“小七,晚上陪我吃饭吧!”

洛阳应了声,“好,我请客,你不愿意我就不去。”

梁季泽笑道:“你想怎么都行。”他话锋一转,询问道:“我见三哥回公司挺晚的,你和三哥都聊了些什么?”

洛阳心虚,立即解释说:“瞎聊些从前的事,最后让他买了点茶叶。”

“连三哥也不放过,”梁季泽说,“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洛阳说:“与其让三哥把钱花在风花雪月上,还不如花在我这里,再说我也需要资金周转。”

梁季泽连说了几个“好”,他还打算聊下去。

洛阳看到有顾客进店,对他说:“四哥,我先忙了。”

梁季泽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不自觉地笑了笑,这个洛小七,真拿她没办法。

洛阳上前微笑道:“您好,您平时爱好喝哪种茶?”

顾客是位四十多岁的男性,见洛阳是个年轻的女孩,心里不免得意了几分,“我喝茶很多年了,平时就喜欢喝点青茶。”

洛阳一听顾客偏爱青茶,打算引导他去铁观音、大红袍的存放地,没想到他偏指着货架上的绿茶套盒问:“你们这个青茶怎么卖的?”

“这个……”洛阳抱着科普的想法,对顾客说:“这款绿茶的价格一斤是600元,您若是自己喝,我推荐您称散装,一来实惠,二来价格也合适。”

那人看了眼洛阳,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又不差那点儿钱,我喝茶几十年了,家里也存放了很多茶的。”

洛阳微笑道:“我能看出来您是个爱喝茶的人,我只是觉得套盒送朋友的话比较划算,若是自己买套盒,性价比不高。”

“能试饮吗?”顾客觉得洛阳说的有道理,在茶桌旁边放置的椅子上坐下,侃侃而谈。

洛阳作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您先坐。”

洛阳从消毒柜取出玻璃杯,照例烧水、温杯、置茶、润茶。这个时段,对面的顾客又问洛阳:“你学这个专业吗?学了多久?哪个学校毕业的?”

洛阳一一作答:“我专业学的是设计,茶叶是我的兴趣加业余学习,学了十多年,学校不太出名。”

洛阳将茶水递到顾客面前,轻声道:“请喝茶。”

顾客朝四周看了看,“店里的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洛阳点头道:“是的,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因此比较上心。”

半个小时后,那人买了四两茶叶,开心而归。

这款茶叶叫做午子仙毫,摘取以一芽一二叶,鲜叶经摊放、杀青、清风揉捻、初干做形、烘焙、拣剔等七道工序加工而成。

其条型微扁,形似兰花,翠绿显毫,汤色嫩绿明亮,清香持久、味醇、耐冲泡。

洛阳想,若是每天的生意像今天这样就好了,这样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把梁季泽的钱还上。

可是下午,没有一个人再进来,洛阳借此拍照、拍视频,上传到网络社交平台,想着借新媒体宣传,好歹也要让人知道,有家这样的茶馆。

等洛阳忙完这些,太阳变成一个巨大的红球,挂在天空的西边。上班那会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只想着什么时候发工资,现在时间过得飞快,一天也没做什么实事,天将要暗了。

没过多久,暮色四合,城市渐渐染上一层古朴的气息。街边昏黄的路灯照在路中央,像穿越以前似的,叫人分不清年代;树上装饰用的红灯笼,炽热的颜色,徒增了几分喜庆气象。

公园里传来的琴声,洛阳不知是二胡还是琵琶,只是隐约地听到有人唱:“我有一段情啊!唱给诸公听……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像是南方小曲儿,但婉转的曲调,悠扬的声音,让洛阳惆怅起来。

洛阳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摇头晃脑,以至于梁季泽站在她身边,她也未曾察觉。

梁季泽摸了摸她的头,“呦!等四哥呢?”

洛阳嫌弃地扯下他的手,“没有,听小曲儿呢!刚才有人唱来着,可好听了。”

“你就不能骗骗四哥?”梁季泽朝茶桌走,拉开椅子坐下,“哪怕一次也好?”

洛阳跟在他身后,振振有词:“我智商不及你,骗你肯定会被你拆穿,何必自找苦吃。”

梁季泽笑出声来,“好妹妹,你为何这么可爱?”

洛阳白他一眼,“四哥,我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总用‘可爱’这样的词,那是比喻小孩子的。”

说着话,店里来了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那人进来便问:“有没有绿茶?”

洛阳转身,“有的,因为绿茶本身的特性,因此我将它放在冰箱里。”

“方便看一下茶形吗?”那人问。

洛阳说:“可以。”

几分钟后,那人说:“这个茶叶好像和我上次看到的不一样,我上次见的茶叶细长,干茶也很香,但和你这个不一样。”

洛阳听她这样说,便拿出另一种非茶之茶让她看,那人看后又说:“你这是金银花,我认识这个,但我说的是茶叶。”

“我帮您泡一杯,您若是觉得是这个味,再考虑一下。”洛阳取了茶,邀请那人去茶席。

梁季泽很识趣地让出位置,洛阳在正席落座,那人坐在对面,等候洛阳泡茶。

梁季泽礼貌地点头,对那人说:“您稍等,喝茶是慢生活,不能着急。”

“这位先生说的对,”洛阳表示赞同,“但是茶道可复杂,也可简单,关键在于喝茶时的心境。”

那人看到梁季泽的穿着打扮,回想他说的话,对梁季泽颇有兴趣,追问了几句,都被梁季泽冷冰冰的回答挫败。

二十分钟后,那人对洛阳说:“我不大喜欢这款茶,味道又轻又淡,茶汤也没有颜色。你说的那个金银花,也不是我上次喝的那种。”

洛阳说,“不喜欢也没关系,这款茶是明前茶,因此口味比较淡,绿茶的茶汤颜色本来就很浅,六大茶类按发酵程度分,茶汤也是由深到浅的。”

梁季泽也附和道:“照您方才的描述,你上次喝的的确是金银花。”

五分钟后,洛阳气汹汹地说:“四哥,你瞎捣什么乱?”

梁季泽坐在椅子上,将双腿伸开,“那人明显就是找茬儿的,你也能忍住?”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洛阳反问道,“可是四哥,做生意就是这样。你也瞧见了,我给她泡茶,她也没说句谢谢,我不是照样得笑脸相送嘛!”

梁季泽见她闹脾气,又柔声哄起来,一会一个“小七”,一会一个“好妹妹”,一会一个“买好吃的”。她还是没能消气,他便私自将门前“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

洛阳不知自己在店里忙活,门口挂的牌子却是“休息中”。

直到关门,洛阳也没有和梁季泽再说一句话。

洛阳本来想吃鱼头泡饼,可一想到梁季泽可恶的行为,改成了街边小吃。梁季泽拒绝吃,洛阳便说:“要是你吃这顿饭,我就原谅你刚才的行为。”

梁季泽不情愿地坐下,不情愿地吃完饭,那表情真像英勇就义。洛阳也算识趣,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两人吃完饭开始散步。

梁季泽忽然开口道:“小七,你明天帮我称点金银花。”

“你上火了?”洛阳下意识地去想金银花的功效,并没有想到另一层含义。

梁季泽说:“就是喉咙不太舒服,想着喝茶总比吃药好。”

“我还是去买胖大海给你,”洛阳说着就低头在手机上查附近的药店,“胖大海比金银花管用。”

几分钟后,洛阳才察觉梁季泽有点不一样,她看了眼他,瞬时间满脑子都是:他食物中毒了吗?还是说,她惹到了他?

洛阳走在梁季泽右边,时不时地观察他的神色,只见他嘴角弯了弯,然后他低头看她。

洛阳愣了愣,记起梁叔泽的话,叹了口气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今天这顿饭权当散伙饭,我以后不会麻烦你了,一会儿你也不用送我了。”

她一口气说完,没有任何准备,因此话出口有些不连贯,但大致意思应该不会错。

这下轮到梁季泽懵了,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十多米,他追上去,“小七,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该有的意思啊!”她说。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洛阳要走,梁季泽一把拉住她,“洛阳,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不许走!”

听听,他不叫她“小七”了,也不叫她“妹妹”了,直呼大名。

洛阳的手腕被他捏得疼,心里委屈加上疼痛,她大声道:“你凶,就你厉害,你最了不起!”

梁季泽见她哭了,顿时没了主意,“我没有凶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算了,也顾不上时间地点了,他本来没想今天告诉她的。

梁季泽垂眸,双手按在她肩上,“小七,你可知金银花还有另一个名字?”

洛阳因情绪起伏较大,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金银花,三月开花,花初开则色白,经一、二日则色黄,故名金银花。

又因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有鸳鸯藤之称。

“四哥,你……”洛阳不确定梁季泽的想法,壮着胆子问,“你要送人?”

梁季泽恨不得跳起来说:“怎么没想到是送你!”他心里这样想,可不敢这样做,着实有些怕她哭。他将金银花的别称重复了一遍,“小七,你再不明白,四哥可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又说这些话?

洛阳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我喜欢你,但我是不会当第三者的。”

梁季泽头大了,她装傻充愣起来也是真的让人没话说,他晃了晃她的肩,郑重地说:“我喜欢你,因此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可你去年还说,那个吴小姐……”洛阳嘟囔道:“要嫁给你。”

“那是故意气你的,可后来发现没什么用,”梁季泽拉长语调,“那你前年还说,你喜欢的人是那个谁来着……”

他有些想不起来,只是文绉绉地说:“你那会儿说‘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洛阳“噗嗤”的笑了,她踮起脚,他按在她肩上的手,也顺其自然地到她腰上。她趴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说:“四哥,那你可知道有句俗语,叫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梁季泽沉着声道:“这句我听过。”

次日,梁家老爷子起床,随手拿过当天的都市报,其中娱乐头条赫然写着:震惊!梁家四少与神秘女子约会四小时后,携手归爱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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