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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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朋友。

  他本打算自杀。后来他去做了鸭，才发现原来做鸭真的很赚钱。于是，他活下来了。

  那件事之前，他自诩不凡，常常喝几口酒，就狂傲不逊咋咋呼呼要李青莲给他让几步，要吟诗一首把剑气三分和月光的七分，都化作九州的霜。喝到三分拉住邻座的人，就要给别人算命，说是人家的命里有劫，要在生日的时候，撒一泡尿泡着枸杞，一口吹完，就能让劫数遁入黑暗。这谁顶得住，怪不得每次喝酒没人愿意坐到他旁边。可谁也不能信，这个人他相信宿命论。

  那件事之后，他再也不算命，更不相信宿命论这一伪命题。他常喝的烂醉，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吐一边抱着一棵树不肯撒手，说着要去树上摘心。谁都拉不住，谁拉就嚷嚷着打死他。

  我要说的就是在遇到海棠姑娘的这件事，可不是做鸭这件事。我这个朋友是个骨子里闷骚，灵魂里有趣的人，跟人聊天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问我是谁，我是天边最美的云彩”。在遇到海棠姑娘之前，他曾用了很多年，去忘记他的前任，别人说他痴情的时候，他会说：“我遁入空门许多年，了却红尘凡事，无牵无挂，就不要再提了。”

  他特别会打趣，我问他是在哪里练的，我也想学。

  他说：”你学不了，你不适合，我在英雄联盟跟人大骂一个小时的时候，你个怂逼，只一心一意的补兵，也没有替我说一句话。我就是在那时候练成的”

  我说：“你真是哈批，你挂机跟人家喷，我不一样，我只是想赢。”

  他跟海棠姑娘的相遇，我觉得就是命数，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命，没钱没胆没漂亮脸蛋脸没胸肌，他不遇到，谁遇到。

  他跟海棠姑娘只见过一面，也只是在微信上聊聊天，每天驱寒问暖，没有一点意义。闪着一团小小光亮的屏幕，随口所说的几句话，是冰冷的。

  我问他：“你不会真的就相信，打在屏幕前的几句话了吧”

  他说：“我信了。唯一让我相信的，是她曾让我打出我喜欢你，四个字。这四个字，对我来说，不能随便说出口的，我喜欢你能随意说出口，那太廉价了吧。”

  我说：“那你们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就因为人家让你说出我喜欢你，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她的男朋友了啊，这不是恋爱啊，这是扯淡。”

  “对啊，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跟网上超火的那句话一样，暧昧上头的那几秒，像极了爱情。不说了，过去就过去了”

  只是我知道，他们认识半年，很短的时间，谈不上把自己全部倾覆，只是他太容易相信一个人随意说出口的一句话。

  海棠姑娘最后的一句话，是一句极其伤人的话：那是我跟朋友打赌随口说起的，没有别的意思。他使劲扣着自己的手指，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只是在那天夜里，他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自此再不写诗，但还是配了一首诗。

  我只是一朵丑陋的花

  捅开了厌倦欺骗和忧伤

  我只是对这长久的沉默着迷

  曾深陷你给的无垠的幽暗

  我只是在半夜吃完一碗剩饭的时候

  想起了你

  莫名就流下泪来

  这无法回还的生疏不能让我疼

  这孤独也再不能让我疼

那一夜，他一整夜没有合眼，想着人生真是讽刺。

过了很久，他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要跟我去喝酒，我随他随便进了一家小饭馆，聊起了，他为什么非要做鸭。

我问他：“你有这个金刚钻吗，就拦这瓷器活。”他锤了我一拳，说道：“你他妈还不知道老子有没有金刚钻吗，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可别瞎逼，我可没见过，我只见过金针菇，没见过金刚钻。”说完，我们笑了老半天，干了杯中酒。

  我说：“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他说：“不关乎任何人，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又要喝醉了，抱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为什么干这个活，因为穷啊，因为我想有钱啊。自从干了这个活，我什么人都见过，我知道从她们嘴里说出的，没一句真话，只是我愿意相信。有个顾客，她居然爱玩SM，让我当她的狗，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我接了，只不过让她给我加钱了，我对她没兴趣，我只对钱有兴趣。”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他，只是觉得可悲，一个人没有钱，贫穷会带来自卑，无力消缺的自卑。绝对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他选择了极端的那条，但又庆幸他没选择最极端的那一种。

总有一种欺骗，是自我式的欺骗，深陷其中，无关乎任何人。就是这样，他在自我欺骗中找到了出口。

  这个世界有出口吗？

  有

  而且不止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