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舞——读《诗经·陈风·宛丘》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通过一位年过九旬女酋长的讲述，展现了鄂温克族中一个普通部落与自己、与自然、与时代顽强的抗争的经历，这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对大自然充满热爱与敬畏，对生灵更加关爱与体贴，当然也礼赞和颂扬人的自然天性，对人类所面临的生态困境表示了极大的忧虑和不安。这些故事中不乏素朴浪漫的爱情故事，真的令人神往钟情。《额尔古纳河右岸》具有魔幻色彩，因为萨满巫师。鄂温克族虔诚地相信万物皆是神，对生灵尤其是树木和驯鹿“玛鲁王”怀着崇高的敬畏，并且每个部落又都会诞生一个有着超常能力的萨满，萨满通过跳神可以驱逐病魔，死里逃生，不过这种治病方式是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必然会触怒神，那么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命换一命，因此，小说中的女巫师尼浩为了救治别人而失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当读到尼浩即将失去最后一个孩子时，我心里焦急难受，想阻止她，不要再跳了，不要跳了！可惜舞蹈开始了，就不能停止了，她跳跃着，翩舞着，如花丛中蝴蝶，如空中的彩虹，倾尽了最后一滴血，这是生命之舞，我竟遗忘了自己在书中，还是在书外。

女巫的舞蹈，不单是用肢体动作或者神态表情来展现，而更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搭建天人沟通的桥梁，她们在忘我地舞蹈，观者也无不受到震撼。在《诗经》时代，人们对女巫更是倾慕有加。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在古老的陈国大地上，在神圣的宛丘上，美丽盛装的女巫正在专注地舞蹈，为天、为民，“坎其击鼓，宛丘之下”，“坎其击缶，宛丘之道”，和鼓起舞，跳跃起伏，缶声坎坎，女巫谙熟生命的节奏韵律，逐渐追赶着它，与之共鸣共舞，解读生命，欣赏生命，崇尚生命。“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观者怀疑、好奇，直至被女巫神秘的动作深深感染，希望也可以和她共舞，可惜没有机会，欲而未得，更令他焦急无奈。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无冬无夏，值其鹭翿”，而女巫对此一无所知，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她依旧专注着，生来如此，这是上天交给她的任务，因此她的一生已经全部献给了当时特有的神秘的事业。无论酷热苦夏，无论彻骨寒冬，只要有召唤，她就必须一丝不苟地对待，要付出生命去舞动。

去年国庆有幸去敦煌西行，排队进入仅仅开放的几个洞窟里欣赏，远远望见山壁上隐约的飞天，经历时光的洗礼，他们已失去了鲜亮的色彩，但并不妨碍人们对绰约舞姿的迷恋，飞天们完全没有受到尘世的烦琐影响，飞腾飘舞，从举手投足间，我们击打起心之鼓，似听到了缥缈的音乐。如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所说：敦煌的艺境是音乐意味的。

一粒沙中窥见一个世界，一朵花中欣赏一个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