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田埂

上周周末,小侄女放假,堂哥带她来仓库玩,并规定今天要把作业写完,再写两篇300字的作文。那天直到我晚上下班离开之前,她的作文还都没写完,确切地说,是还没憋出来……

这倒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逼我们写作文的情形。

只还记得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表哥在我们那读六年级,我好像是读四年级吧,记不太清了。
某一周末,我们两在家闲来无事,父亲为防止我们出山上玩,一本正经地为我们布置了一篇作文,要求600字的800字。对于经常掐字写日记的我们来说,字数貌似不是个问题。顺便一提,我们的日记多半是这样的:

早上我几点起床,起床干了嘛,然后洗脸刷牙吃饭去读书,在路上谁和谁在打闹,谁又发现了个什么新鲜玩意,在学校干了嘛,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放学又干了嘛……当然,绝对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在小山村,都是泥巴路,红绿灯的概念都在书本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绿灯的时候,当时我的心情是激动的。

正如前面所说的,真正难倒我们的不是字数,而是题目,父亲想了看半天,憋出来两个字:田“shen”。这是田埂的意思,埂用我们的方言读出来和“shen”的读音相似。父亲要用以此为题,各写一篇作文,晚上给他。当时我们真的是一脸茫然,赶紧查字典,没有这个字。

过了一会,表哥才小心翼翼地问:“姑父,田‘shen’的‘shen’怎么写?”这一问就把他也难倒了。父亲嘴里嚷嚷着:“读到五六年纪了,这个字都不会写?你们老师怎么教的?”
“我们老师又没教这个字!”我从小就怕父亲,那种怕是怕到骨子里的怕,像“狂人”怕被大哥吃了的那种怕。但偶尔我也会顶撞他。可能,叛逆的根就是这么慢慢发芽的吧。
最后还是母亲过来解了围,母亲笑了一通,然后告诉我们普通话应该是“田埂”,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普通话和方言是对不上号的,甚至有些方言找不到相对应的普通话。

关于这篇《田埂》,我已经不记得写了多少字,后面父亲的评论是如何的了,隐约还记得一些大概。父亲说我们写得狗屁不通,根本就没有学以致用,甚至说我们读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如此云云。
我大概写的是,田埂承载了农民伯伯的辛苦和辛酸,我们作为大地的儿女,应该珍惜粮食,关爱父母亲,共同爱护家园之类的,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写了这些文字……

记得写完《田埂》后没几年,父亲就不再种田了,也有越来越多的家乡人不再种田,奔向大城市谋生。以至于,田变成土,土变成荒草,田埂也就成了荒草的台阶,疯狂生长。每回去一次,都能看到更多的天变成土,土变成荒草。慢慢地,也就没有了田的情怀,没有了辛酸的农村人和珍惜粮食的习惯,“粒粒皆辛苦”的体会,也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外出谋生而变成了书本里的寄托。

现有的田地,还是一如既往地躺着,田埂也还在,但会种田的人已经老了,田地里的老黄牛也变得懒惰起来。实际上,不是它们懒惰了,而是它们也老了。

也许,多年以后,我们能在小城安家立业,在教育我们的孩子时,跟他们说起田间的趣事,他们已然不能理解,这种水深又满地泥巴还参杂着牛粪的水田里能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们已经不知道泥鳅和黄鳝的本来的生活地,它们总是出现在菜市场,或者书本上。就像我们从没有见过,母亲口中的小鱼小虾。她曾告诉我,把竹篓放在水田的出水口,一捞,就是半篓鱼虾,晚上又是一顿香喷喷地美味。还记得,表哥在我们那读书的那年,他是我们村子里的小能手,黄鳝泥鳅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早几年,隔壁镇的梯田划分为旅游区,成了一道景观,还有一次成为华为手机的解锁界面,也上过一次QQ登录的动画页面。如今,每年五月或者十月,都会有很多人慕名去那里,感受农田里的辛苦和乐趣。按照当地人的说法,他们那是有钱没地方花,没见过世面。就像我们看见一辆限量版跑车或一线明星时,要偷偷合个影一样,活生生成了一个现世报。那情景一模一样。

领导也会去视察,同时,也会下田体验生活。他们会穿着胶鞋,穿着连体衣,还需要带着手套,甚至还需要把水都放干,估计是怕他们打稻谷的时候,陷在泥泞里。当地人对此总是不屑地看着,嘀咕着: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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