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路

周未，某海滨公园。

60多岁的老人紧随着女儿一家人的脚步移动着细短的双脚。

五月的阳光柔和又温暖，洒在人身上，怪舒服。

“妈，我先走了，你们走得太慢了。再慢就赶不上海上飞人表演了。”6岁的外甥甩开爸爸的手，往前飞去。

“越大越不像话，快去追，人多，别丢了。”女儿对女媳说。

“快去，快去，别把孩子丢了。”老人说。

女媳迈开了长腿，不一会儿，老人看见女媳的身影淡化成一条竖线。

老人紧紧的眯住双眼，试图锁住这条竖线，但只刹那间，女媳的身影终地淡化成一片灰白。

老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老人自言自语：往前20年说，我白天能下水摸鱼、深夜能穿针引线，这大白天的，大活人还能变成一条竖线，最后还能变成一片灰了？老人看了看身旁的女儿和外甥女，眼前是她俩明丽的身影。老人忽然又觉着自己的左眼并没有瞎，右眼并没有害白内障。

老人的心又回到肚里了。

“妈，我也要看飞人表演。”3岁的外甥女突然挣脱了女儿的手，往外甥的方向追去。

“别乱跑，人多，我不能看你，我要照看外婆！”女儿边喊边去追外甥女，追出10米多又折回身，“妈，你慢慢走，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我去追你外甥女了，人太多了…….”

“快去，快去，别管我，孩子搞丢了，麻烦就大了。”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一会儿，老人眼里女儿的身影又变成一片灰白。

老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老人心说：往前10年，自己独自一人，还能上山砍柴，下地浇菜，何至于像现今一场脑梗，走路便右脚拖左脚，一走一斜。

一走一斜，咋的，老人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倾斜。不对，是头晕，是高血压上来了。

老人望见不远处的石凳，便加紧了碎步，移至石凳处，一屁股坐了上去。

一阵风拂来，老人浑身抖索了下，老人忙将身上的秋毛衣紧了紧。

老人望着一片片短袖薄裤的青年男女，皱起了眉头：“这些年轻人，不感冒才怪！”。

但望着这些年轻人，老人觉着自己又年轻了。老人扶着石凳沿，缓缓地站起。老人晃了晃头，哈！头不晕了。

老人的心又回到了肚里。

老人离开石凳，右脚拖左脚，一走一斜，前行。

“妈，你走得比蜗牛还慢，表演开始了，但我不放心你……”老人听出女儿在极力压抑一股怨气。

“两个孩子呢？千万看紧，别弄丢了。不要管我，你看你们的，我能行，不要管我。”老人对女儿返回来找自己，耽误女儿看表演，语带愧疚。

“妈，你确定行？那……那我先去看戏，你慢慢走，别急，千万脚下看路…….”女儿边跑边回头说。

“不用……不用管我……”老人的心又由肚里提到了嗓子眼，在见着女儿，女儿又跑开的刹那间，因着这，老人说话喘上了。

老人心说：要是往前10年说，老伴刚走那会儿，自己由胆小如鼠，变成胆大如虎，顶着月亮劳作是常有的事，何至于，见不着女儿，说话还喘上了。唉，都是这该死的机器闹的，每周两次把自己身体里的血沿着一条透明的细管子从身体里抽出，再沿着细管子抽进去----医生说是透析。透析就是把身体里的水和毒素抽出。可按此理，自己该有劲起来，为什么一天比一天没劲，一天比一天消瘦。看来这抽血不光抽水和毒素，还会把人的精气神也抽走。

精气神抽走了，老人的双腿越发变软，身子却很沉。老人枯站着，浑浊的目光由自己的双手移至胸前，再由胸前移至双脚，老人对自己的身子很不满意-----这身子并没长胖，为什么这么沉？这身子的颜色，分明是自己年轻时上山打柴碰到的朽木，干枯乌黑，一碰就碎。

“娃，慢点，别摔倒了。”一位年轻的妈妈，头戴草帽，火辣辣的太阳下，在举着镰刀挥汗如雨后，直了身子，转过身，看到一旁蹒跚走路的娃，亲切的朝娃微笑着说。

“妈妈…….”老人看清，这分明是自己的妈妈，老人身子一抖，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