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之旅


年少时的梦: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从小就念叨这句话,心里边一直住着一个江南梦,无数次想过在西湖上撑伞渡船,在乌镇踱步青阶的场景。只是向往的江南水乡一直没有去成,大学在寒冷的北方待了四年,毕业后又来到潮湿热燥的广东。

        终于有机会出去走走,这次的目的地是杭州。

        还是她,从小到大,几乎跟我稍微关系近一点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相处起来真实自然,在一起既感慨人生艰难,也会互相鼓励好好生活未来可期,谁也不必非得在对方面前装出一副努力积极的模样,琐碎小事也要告诉对方,即便是上个厕所也会彼此分享。

        “放假了,我去找你吧。”

        “算了,广东没有什么好玩的,咱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吧。”

        “你想去哪里?”

        “杭州或者西安都可以。”

        “我看了一下从广东到杭州有特价机票,要不然就去杭州吧。”

        “好呀,那我们订周一的票。”

        有了上一次长途旅行的经验,我俩配合的十分默契,与其说是默契,倒不如说是我死乞白赖的脸皮又厚了一层。住宿,行程,旅程用到的东西全都是她来安排。我美其名曰:不想动脑子。她回怼我:没有的东西要怎么动。

        在我订票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意外:已经订了的机票被退了款,很生气,无理由退款让我错过了订其他航班的机会。我跟她吐槽:一定要同这种店大欺客的势力斗争到底。她说:我倒不是不支持你同黑恶势力斗争,我是怕你斗争的过程中把我抛弃了。

        我:怎么会呢,我不会抛弃你的。

        她:没关系,你要是来不了杭州,我就去广东找你。

        我的心里正在感动着,她又来了一句:去揍你一顿。

        看在她陪奶奶去开封玩了一天又赶回郑州,还得做饭收拾东西安排行程照顾我这个智障儿童,当然是原谅她了。


DAY1:

        每次坐飞机都会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中,脑子里一直都是柳永的: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原本晚上七点多到杭州的飞机,因为航班延误,十点多才到萧山机场。此时估计她已经美美的躺在床上,心里暗戳戳的幸灾乐祸了。

        看了一下去年的机票订单,预定十次机票,被退票两次,取消订单两次,六次成功飞行中有三次晚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仙体质。

        从机场取完行李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还需要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宾馆,出了地铁口看到地上蹲着一个白衣服的姑娘,我心想:离这人远一点,大半夜蹲在这里大概率是脑子不正常。同时给她发信息:我出站啦。这时那个不正常的姑娘站起来大喊我的名字,我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才发现竟然是她。

        “你来接我呀?”

        “才不是,我就是来认认路。”她还在嘴犟。

        “愣着干嘛,过来给我拿行李。”

        她这才佯装不情不愿的过来拎着我的行李箱。

        回到客栈看到桌子上一大堆好吃的,也准备了牙刷牙膏毛巾一系列用的东西。两个月没见,她说我看上去似乎更瘦了一些。吃吃喝喝收拾停当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DAY2:

        第二天早晨听到动静醒来,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她正在洗漱,我又躺了一会儿,看到她从卫生间出来,我开始收拾东西,近十二点才慢慢悠悠出门。

        听说杭州的葱包桧是一绝,我俩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去一处巷子里买了两副,味道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杭州的天气很好,晴天,不干燥,暖阳,微风。听闻西湖十景:断桥残雪,苏堤春晓,夏日荷花,三潭映月……充满了期待。从小就开始背西湖的诗词,来到西湖,仿佛离当时写诗做赋的人也贴近了许多。走在西湖边,我一句:毕竟西湖六月中,她立马接上:风光不与四时同。我:水光潋滟晴方好,她:山色空蒙雨亦奇。也许外人看来这两个人是在卖弄小学生的东西,可我们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情怀:读过的书,走过的路,会变成你生活里的一部分,在日子晦涩的时候,聊以自慰,永远信任美好会发生。

        西湖太大,西湖十景也没有想象中的惊艳,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看景不如听景吧。西湖没有想象中好看,西湖醋鱼,东坡肉,西湖牛肉羹却出乎意料的好吃。

        吃饱喝足去逛街,银泰是这里的一个大商城,徒步走了半个小时到了银泰,竟然还在西湖边上,我们戏称:走不出西湖。

        回到客栈已经是十点多,两个人累趴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又开始雀跃,明天去哪里呢?灵隐寺还是千岛湖,偏偏我们两人都不感兴趣,不如去乌镇吧。我们一拍即合,随即就买了第二天的车票。

        躺在床上,身体累得不行,脑子却异常兴奋。睡不着怎么办?她说:我们来聊一聊这些年的心酸不如意吧。我想了一会儿: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值得专门拿出来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她逐渐的认识到她不是世界的中心,开始接受平凡的自己。

        她:我上初中那会儿觉得你四面玲珑,很善于交际,跟谁都能玩得来,而我是一个看上去很闷,让人觉得无趣的人。后来发现,其实你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内心却有点悲观。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像是在裸泳,让人有点不自在,可是心里却暗自感慨她真的懂我。

        我们已经有十年不在一起生活了,她有了新的朋友,交了男朋友,又换了男朋友,兼职,毕业找工作,上班。这些事情,我似乎都知道,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她轻描淡写的告诉过我,而我没有想着进一步问一下。也可能是我问过她,而她没有说。

        生活里琐碎的事情,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我们陪伴着一起走,她说过:总觉得生活远不止于此。

        关于生活的话题实在是让人伤怀,我俩逐渐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DAY3:

        到了乌镇,接我们的客栈房东是一个年纪不大,热情有点话痨的男孩子,贴心的帮我们拎行李,并且嘱咐我们: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乌镇的街道很干净,也很安静,生活仿佛慢了下来,我俩坐在客栈阳台的椅子上吹着风聊着天:最喜欢这样的生活了,慢慢悠悠,安安静静。天色慢慢暗下来,对于乌镇之旅,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DAY4: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俩也不例外。正好趁着乌镇汉服文化节的功夫,穿着汉服进入西栅景区,门票半价。路上频频有游人拿着手机看似无意的对着我们拍照录像,也不知道今天会出现在谁的相册里,成为别人的风景。

        刚进入西栅就下起了小雨,躲在亭子下看着乌篷船泛在湖水之上,船夫不紧不慢的摇着橹,船上有人哼着江南小调,品茗赏景,是我心目中江南的模样了。

        一个山东的大哥扛着相机问我们:可以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吗?

        我:可以的,只是可以把照片发给我们吗?

        山东大哥:当然可以,等下加微信发给你。

        我们站在染坊旁边的小桥上,款款望着远方,心里默默期待可以拍的好看一点。

        山东大哥是个利索人,很快就把照片传了过来,所幸里边还能挑出来几张看得过去的照片。

        西栅是一条长长的街,弄堂也多,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石板桥连接着两岸,桥上多的是歇脚的人,平底鞋踩在碎石路上,让人觉得格外安心。房屋的拐角处布满了青苔,忽而想到: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又是一处亭子,路过亭子时发现山东大哥在河的另一侧举着相机正对着我们拍照,我俩佯装不觉,静静坐着,心里只觉得无比尴尬。余光发现山东大哥离开之后,我俩商量着在这里歇会儿脚,也祈祷不要再遇到这位大哥。

        亭子下坐着几位上了岁数的叔叔阿姨,一个阿姨从包里掏出来一条浅绿色的丝巾披在肩上,慢慢走到我们身边问道:小姑娘,我可以和你们合张影吗?得到我们肯定的答复后,阿姨招呼着老伴儿过来拍照,我俩端坐在阿姨两侧,我悄悄的对着镜头比了个心。阿姨对着老伴儿感慨年轻真好。我和她也感触良多,年轻真好,好好珍惜当下,当老去的时候不必为年轻时的遗憾而悔恨。

        路上遇到一群人对着乌篷船上的几人拍照,不明所以,后来听到有人大呼:张柏芝,你好美。这才明了,原来是张柏芝,沈梦辰,吴宣仪一行人在这里录节目。生活大抵如此,不知在何时遇到怎样的风景,也不知道谁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听闻乌镇的夜色十分惊艳,为了等待夜色降临,走走停停,终于等到夜空笼罩,乌镇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大多是红色的灯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也变成了红色。游人多了起来,他们应该都是奔着西栅的夜景而来,我们和多数人逆向而行,穿梭在人群中。景区出口,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也身着汉服,妈妈拉着小姑娘问我们可以和她女儿一起拍个照吗,我们半蹲在小姑娘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拍了照片。

        白天在景区内,一个中年男子拉着我们问:非常冒昧呀,我想问下是不是景区内请你们在景区里边穿汉服宣传的?我们回答:不是的哦,这是我们自己的衣服!想来竟有点好笑,来看风景的人也成为了一道风景。

        九点半的时候,客栈老板打电话来,准备载我们回去,一天的行程结束。


DAY5:

        逛完了西栅,东栅就显得没有那么让人期待了,住在东栅景区内,本来以为早晨会很吵闹,没想到出奇的安静,竟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客栈门前是几户人家,是老式的砖瓦房,小小的门,里边走出来一个老人。路边的油菜花已经开败,零落稀疏的几朵还在风中摇曳,我们沿着小路走进巷子里,此时游客已经很多了。

        东栅引人眼球的是一艘高竿船,这艘船不载人不拉客,只是一年一度蚕花节的时候表演用。杭嘉湖一带盛产丝绸,乌镇更是丝绸重地,养蚕是古代农民的主要产业,蚕花的好坏关系着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许多和蚕花有关的风俗习惯,高竿船表演就是其中之一。

        东栅西栅作为旅游景点已经被商业化改造,南栅还保留着原生态的模样。南栅的街道上多的是卖乌镇特产的店铺,越往南走去,店铺少了起来,进入一片居民区。路边坐着一位老奶奶正在做针线活,近看原来是用蚕茧做手工。蚕茧剪成鞋子模样,用红线绣上珠子,织上中国结,蚕茧上写着:吉祥如意,平安,健康等字样,很适合做挂饰。我们买了几个,离开了这里。


DAY6:

        时间过得真快,晃一下五天就过去了。不用赶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是不是该回家了?

        总归回家也是要从杭州走的,那就在杭州待多两天吧,去龙井村看看。

        仿佛是一个天然氧吧,村子附近的空气清新湿润,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在村子附近的餐馆吃了饭,走进村子里沿着十里锒铛一路爬上山,沿途是大片的茶树,可惜已经是清明节后,茶叶已被采过几茬,剩下的叶子已经发黑暗黄,有点像秋收后的场景。

        上山的路走的我腿脚发软,手机上一路放着歌,歌里唱着:阳春三月初,正是人间好花簇簇,人逢此景欢喜由心处;阳春三月来,自有生命破尘土,送来希望事好运出。

        下山路上遇到断了一条腿的小狗,应该是已经习惯断了腿的生活了,它拼命的奔跑,遇到人就离得远远的。何止是人呢,每一个生命都在努力的生活。

        下山的路程欢快了很多,她说下山伤膝盖,外八字走路能够保护膝盖。于是两个大傻子蹦蹦跶跶的撇着外八字在路上奔走。回到客栈已经四五点钟,休息一下,晚上要赴一场杭州好友的约会。

        高中时期认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称呼我为春姐,但是生活中一直是他照顾我多一点,看到好吃的总想着给我带一份,也常常唠叨我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前年疫情,腊月二十八晚上八九点到高铁站,他生着病拖着另外一个朋友开车去接我。如果我跟他说谢谢,他应该会骂我一顿,让我以后不要这么见外。常常感动,感动总是留在心底。

        这次知道我来了杭州,要我务必留一顿饭的时间给他,于是歇了一会儿之后我就拽着她一起赴约。他在我们之前到,西湖断桥边的一家杭帮菜馆,二楼阳台的位置,可以吹风,也可以看到西湖的夜景。

        没有寒暄,好像是经常见面那样自然,坐下点菜吃饭,说着没有主题的话,吹着西湖的风。他点了一份葱包桧,说:你多吃点,你明天走了就吃不到了。

        下雨了,我们都没有伞,沿着西湖边走了半小时,对于西湖一点遗憾都没有了,看过了它的风和日丽和细雨绵绵。到地铁站分开,也许还要好久好久才能见下一面。

        我们两个喝不惯奶茶,又受不了冷饮的人却总是想去奶茶店,然后站在菜单前边纠结,迟迟的选不出来,最终我点了一杯茉莉清茶,她点了一杯金桔柠檬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因为晕车,她回去就在卫生间吐了起来,我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所幸吐完之后舒服了一点,我们靠在床头翻着这几天拍的照片。她提议:不如我们录个视频吧?我:那你让我整理一下思路……

        “嗨,今天是2021年4月25日,我和春春现在在浙江杭州,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西湖没有想象中的好看,乌镇很美,说好不爬山的我们还是去龙井村爬了山。”

        “以后我们还会带着我们的孩子再来一次乌镇……”

        是26岁的我们呀!

        真好,我们又在一起待了一周!


分别:

        早晨收拾东西时,她把从家里带来的奶酪片塞进了我的箱子里,叮嘱我要好好吃饭,要不然以后恐怕得推着我出来玩了。话虽不中听,用意倒是好的,我也就忍住了怼她的念头。

        机场,高铁站是相反方向,我们在地铁站匆匆挥手道别,然后各自坐上地铁离去。

        杭州,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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