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手术,住院,出院,还是在北京,挺好

下午沉沉睡醒,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大门关闭,爸妈应该又出门买菜去了。打开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医院的固定电话打来的,我没法打回去,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半,出院的第三天。

一小时后,爸妈回来了,拎了一袋子菜。一小时内,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对着手机发呆。

休养身体是个神奇的过程,全程与自己无关,第二天的好坏和进步全靠冥冥中的某种主宰,我自己也不知道,再恢复之前的上班生活会是什么时候。但是却也真的不想再去医院。家里,如果爸妈走了之后,我呆着,估计会新增一些冷清和孤独了,记得在梦里,我对着以前住过的房子难过不已,住过一夜的也算。

我是月初住院的,那是个周四,刚一走进病房,就是一对老伴挨着窗口,老太在悉心照顾老头。擦身子,喂饭,甚至接排泄物等等,那时我有点抵触这种照顾,但其实没两天我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住院第一天,病房热极了,旁边两个床位一直都是刷视频的声音,所谓的影音垃圾直接淹没我,躺在床上,感觉医院是个深渊,而我越陷越深。

做手术是在第二天,不让吃喝,等待召唤,轮到我时,我已经上了很多遍厕所,胸前的挂饰给了我爹戴着,手上的腕带放在了抽屉里,然后就是脱得精光,一丝不挂,躺在一张绿色床布的移动床上,被推去手术室。

主治医生总是调侃我是这一层最帅的病人,每次见我都叫我帅哥,不过这一刻我直接蒙住了脸,只露出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划过,然后是门框,电梯,行人,手术室外等待的众人,然后进入手术室。关门的前一秒,妈妈赶来了,冲我挥了挥手,我点头致意。

医院的病人和陪床家属都是不让进出的,不知道妈妈怎么进来的,不过那一刻,确实安心一些,心里默默点头,能为了你站在手术室外的,除了亲人,还会有谁呢?

一根很粗很长的针插入右胳膊,疼痛中,旁边应该是一个做完手术的还在睡梦中的人,下一个就是我了。

手术灯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圆圆的大大的,亮起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没有意识了,医生让我自己平移到手术台上,至于自己的所谓裸体,我反而感到一丝羞愧,因为确实毫无美感可言。全麻气体透过呼吸罩洒在鼻端,那是一种让人沉醉的味道。第三口呼吸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一点讽刺的是,术后叫醒你的并不是父母,而是一个你并不认识的人,你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他拿着病历一直大声喊着你的名字,让你醒过来,好怕他会念错。醒来之后脑子基本没有思考能力,只有一个感觉,疼。推出手术室看到了父母,上了住院那一层后妈妈没法跟进来,向我打招呼,我点头示意,之后的事,我又不知道了。

也许我又被裸着搬到了自己的床上,不然呢,术后的第二天我才穿上裤子。那一晚突然觉得病房不冷了,耳边是止疼泵工作的丝丝声,还有吸氧的一种透彻感,再次醒来医生嘱咐不让睡了,要清醒一会儿,可是我爹显然不会聊天,我只能没话找话,说到最后,干脆关了吸氧,拔了鼻间的管子,沉沉睡去。

那一晚,疼痛还在,但是床很踏实,可以托住我的很多情绪。能让自己健康健全好好活着就已经倾尽全力了,哪还有什么其他的奢求,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法吃饭,除了药物,还有一大袋营养液要输,基本白天输液输到晚上,几天后,下床自己慢慢行走,其他毫无自理能力。

那几天,呼噜在我的梦里形成了马车特效,我梦到了小时候,小卖店的老板,一块钱卖十七个小吃,收一毛一毛的,还有小学那个朋友胡国威,陪在我身边,最早的朋友吧,再也见不到了,梦里我念叨着一块钱,看着即将到手的小吃,咽口水呛醒了,疼死。

睁开眼的时候,仿佛手里还有那一毛一毛的硬币,甚至还有几分钱,还有邮票,随之而来的咳嗽,我又以为自己在上铺,控制着力度,疼痛但是不敢大力震动。脑子,其实还是迷糊的。

隔壁床的没两天就出院了,新来的大爷请了护工,他白天是呼噜声,夜晚是痛苦的呻吟声,我始终不明白,那些痛苦的呻吟到底要多疼,才会一直不间断的持续着。

住了一周,我也出院了,那一刻最大的幸福并不是回家,而是不用输液了,身上不会再有不是自己的东西,比如输液针头,比如引流管等等。两只手已经被扎得肿起来发黑,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再次躺在家里的床上,其实是很幸福很踏实的,心里其实更活络,梦境也更真实,有带爸妈去三亚的,在三亚朝拜的,居然还有东南亚风格的寺庙,庙里还有菩萨,甚至还开车原地打转,这些梦现在还能记得,也许不是梦,只是一种浅浅的睡眠和不安分的脑子的结合。

每天关上灯之后都会想,我会好起来吗,能坚持健康多久?一年?两年?三年?

但是随后就笑了,人不就是一年数着一年活下来的吗,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每天都有些事情做,就已经很好了。

有时候深夜睡不着也会看到别人的朋友圈,有一些看不懂的,也不会追问,别人的人生故事,就不勉强参与进去了,自己的还没有书写出头绪。

归家之后同事还来看了我一次,老家唐山也算是我的老乡了,也是一个胖子,拎了香蕉和苹果,这确实是我的生平第一次,接受到同事的关心,真的很神奇。

这是我第一次手术,第一次住院,第一次出院,还是在北京,我挺庆幸的,虽然,这个城市我终将会离开,而且离开后可能过的不会那么如意。但是,我的青春,爱情,工作,加上这次的性命,都和你交融过了。北京,也算是城市中的白月光了,未曾拥有,却会一直眺望。

大病之后人会看开很多事么,可能吧,也可能不会,只是会觉得想做的事情还是要早点去做,而另一方面,人生也没有那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想做的,才是。

这一年,剩下的日子,我很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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