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上的幸福时光

(一)

从幼儿园到三年级,我都是在爸爸的自行车上往返于家和学校的,农场经过安富桥到城里,约有五公里,最多的时候爸爸每天要往返八趟,所以这段自行车上的时光也成了我童年最深的记忆。

八十年代初,人们出行的工具多数是自行车,爸爸也有一辆凤凰牌的,当时应该算最好的自行车了吧。高高的座椅,大大的轮子,稳稳的龙头,座椅和龙头间还连着一根大梁,我太小,不能坐尾座,爸爸就用铁丝和木块,亲手做了一个小椅子安装在大梁上,还有两个小脚踏板,既舒服又精致。这样,我就能稳稳地坐在爸爸怀里,迎着风儿往前冲了。晴天,坐在车上飞驰,看路旁的大树一路往后狂奔;雨天,藏在雨衣下,扒开缝隙感受雨水从鼻尖划过。那绝对是美妙的体验。

那时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幼儿园放学后爸爸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有一次放学了,老师走过来问我:“娟娟,你猜谁来了?”我径直往后门冲去,因为爸爸的自行车只能放在后门,可是没想到爸爸今天提前到了,躲在幼儿园那棵大树下和我捉迷藏,找不到爸爸,急得我差点哭了,找到爸爸后我高兴地扑进他怀里,他把我往自行车上一放,“掌稳哦,走咯!”一路上爸爸吹着口哨,我们开心地回家了。

有一年很流行买彩票,两元一张,奖品都是实物,大到电视电扇,小到肥皂牙膏,爸爸买上瘾了,家里全是一堆堆的肥皂,妈妈老埋怨他,说他钱找不到花的地方。终于有一天,爸爸经过李子林,又忍不住买了一张,没想到居然中大奖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爸爸推着新车回来高兴极了,也许是老天爷看到我们的自行车天天被爸爸骑得踹不过气,就让它提前退休。新自行车闪亮登场,我的座椅也从前面换到了后面,因为我长大了。

天天坐在爸爸的自行车上,不管是温暖的怀里,还是坚实的背后,我就是这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

(二)

上小学了,我的座椅从爸爸的前面换到了后面,我终于可以紧紧地搂住爸爸了。

跟在爸爸后面的感觉又是另一番风味儿,分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脚踩住特制的踏板,稳稳搂住爸爸的腰,双手随着他左右起伏的髋关节,交错着忽上忽下,耳朵紧贴着他宽大坚实的后背,很温暖的感觉。我想,爸爸驮着渐渐长大的我,一定会越来越费劲儿,可他骑车的速度一点儿也没有减慢,遇到爬坡,我一个劲儿地在后面喊加油,爸爸会蹬地更卖力。长大以后我才明白,那是满满的父爱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雨季来临,爸爸总带着我提前出门,因为雨天骑得慢,爸爸怕我上学迟到。大大的雨衣把我罩在底下,黑漆漆的,我只能静静地听雨点落在雨衣上敲打出的声响,时而细如针尖落地,时而粗似大豆滑落。偶尔遇到行人,会听到爸爸不停地拨动着响铃,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轻轻敲打的钟声。

那是一个冬季的早晨,寒风凛冽,天上下着小雨,冰冷刺骨,还没天亮爸爸就带上我出发了。一路上很滑,爸爸骑得慢,怕摔倒,到了学校门口,爸爸一看时间,已经迟到了,让我赶紧下车。那天我穿的是一双别人送的旧皮鞋,有些大,慌乱中我下车一滑,屁股摔在了地上。糟糕,裤腿全部打湿了,我眼泪汪汪地望着爸爸:“怎么办?”爸爸说:“你先去学校,我回家给你拿裤子。”说完,他骑上自行车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拖着湿淋淋的裤子,我走到了教室门口,已经迟到了,爸爸走了,没人给我向老师说明情况,我怕被批评,只好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喊了“报告”。颜老师正在点名,她望着我胆怯的样子,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快走过来,掏出身上的手帕,往我头上和脸上轻轻地擦着冰冷的雨水和泪,顿时,我感到阵阵暖流正涌进我的心头。颜老师那热乎的大手拉着我冰冷的小手走到了讲台中央,她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向娟的家离学校最远,每天他爸爸往返八十里路骑车送她上学,很辛苦,今天又下着大雨,你们看,还摔了跤,我们应该多给她一些关心,以后特许她一个人迟到。”也许是那时的我还小,听到老师不批评我迟到,便高高兴兴地回座位上起课来。从那以后,要是放学爸爸接我迟到,颜老师就把我带到她家等,有时晚饭都吃过了爸爸才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我成了颜老师家里特殊的一员。在颜老师班上我只念到了三年级就转学了,可颜老师对同学们说的那句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现在才真正明白颜老师的良苦用心,她把我当作女儿一样疼爱,教会了我爱爸爸,爱身边所有关心我的人。

童年的故事太多,每当回忆起那段坐在爸爸自行车上的时光,我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和甜蜜,那是我们八零后牢牢抱住的父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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