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窗

在日式动漫的高中校园里,男主往往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拿笔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一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白鸽与风,对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师充耳不闻。这时,会有娇小可人的妹子将纸球扔在这个发呆的男主脑袋上,纸球中藏着短句的情深……

可惜,我不是男主,我没有收到过娇小可人萌妹扔来的纸球中的情深,但我和兄弟传的火热的纸条中的骚话足以令人笑喷。我不善音律,叩击不出泠水坠石的环佩清音,笔是拿来啃的,在面对解不出的难题时,笔帽会随着难题一并在我的板儿牙中灰飞烟灭。好在,我还有一扇左窗,一扇能看到白鸽与风的窗。

它安静地悬在我的左边,在时常喧哗与偶尔静谧的教室中,它仿佛才是男主,而我对它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暴露出我才是娇小可人的妹子的事实。这不能怨我,只能怨窗外景色醉人,无论是一年春夏,那喜鹊掠枝的乍起乍收,或是乳燕归巢的似曾相识,都令我的笔从板儿牙中拿出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使我痴痴地望着风流过的痕迹,对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师充耳不闻。一枚粉笔头径直划过一抹惊艳的银白落在这个发呆的娇小萌妹头上,粉笔头中满是那难以诉之于口的情深……

我是在冬时未尽,春意方兴时坐在它旁。一抹从天文台反照来的阳光刺入我的眼睛,我开始看清这这窗与窗外的风景。流风拂去晚冬积雪,枝桠仍然是光秃秃地纵横交错着,如人脑神经标本被随意地安放在缓坡之上。会落叶的树居多,一地的枯黄是生命的缺憾,不会落叶的似乎被泼了劣质墨水,灰蒙蒙的看不真切。那合欢我是认得的,只是亭亭如盖的妖艳红蕊不知何踪。这半坡青葱,那时初遇即荒芜,像一截嶙峋的人间,百口莫辩。

至于春花夏梦,人间至景。一切景语都赴情语,这漫坡的黄色连翘与合欢一树是对我三千弱水般的深情,奈何我只能取一瓢饮,只因那深情敌不过殇于粉笔头的命运纠葛……我想用尽世间最美好的词藻去修饰这一牖梦幻,于是我选择一场微雨濛濛。如烟如幻如网如绸的薄雾流霭伏在天文台脚下,将合欢与法桐笼成一抹凄迷,那是杜宇与燕鹊的伞,琼珠落上去,啪地碎开,令人抓心挠肝欲罢不能。烟云不宜散去,半城柳色扶风,只是少了一条小径,从那烟涛深处一路蜿蜒过左窗流入我的心底。将脸贴着左窗凝望,我为这一段烟雨焚香。

秋景枯廖,比那黑板上的倒计时与鸡汤都枯廖,于是我将目光投在身边的那些可爱的人儿身上。没有娇小可爱的妹子,实在是生命的缺憾。身边的人换了又换聚了又聚散了又散,只有我守着左窗,将他们与一窗云烟细细刻画描绘。曾与我共写人间词话的钢铁直男在我漫漫催稿的恶行中坠入了思维的深渊,他选择了离开,我也叹息在这一间风云际会的教室中,竟然无人听懂我心声,无人与我唱和春秋,共书冬夏。也有一位娇小然而并不可人的妹子,俯视她的感觉是充满自信。她似乎和那位钢铁直男打情骂俏却又似君子之交,这千丝万缕的勾连是我难以撰写的如鲠在喉,我只能暗声询问他为何愿被她嗔痴左右。还有一位怕冷的任性姑娘,总与我在左窗的所有权上较真。启窗换一片清凉在她的轰鸣的关窗声中破碎地似那被我啃过的笔帽,她怒斥我的声音使我怀疑我对左窗的款款深情是否都作了过眼云烟,我为她的回眸是否都值得。与我最为亲近的Mr Young先生,与我在兴趣上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如胶似漆的美妙生活。在商业互吹中,我总说他帅,其实不然,他应是风华绝代……

只是,他们终将散去,会在某一天某一刻音信全无,各自赴往红尘深处寻觅人间烟火,待到再见时便会苦苦地回忆当年过往,嗟叹时光的转瞬即逝。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似水流年的叹惋会在酒桌上昙花一现,我们也会在回忆尽当年后各自低下头心照不宣地玩着手机,只因为我们不再如当年年少那番情深。我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默默看着这段时光,慢慢刻画他们的每一瞬,悄悄将他们写入我的文章我的诗篇。啊!钢铁直男,娇小萌妹,任性菇凉,Mr Young……你们是我短句的情深,是我难以诉之于口的心事,是我公然致予你们的私语,是我肆恣拙劣的华章,是我焚香求佛千年换来的轮回,是我此生渡不过劫……

不知上一生修了多少年,才修得此世共渡一段光阴。至纯至洁的友情,懵懂悸动的爱情,求作业答案时的临时亲情,尽皆化作左窗下的一段流光,悄悄地述说,静静地聆听,寂寂地品读,谧谧地记录,记录这永不磨灭不锈蚀不破碎不暗淡的一度春秋。

或许,在经年后的某一天,当我与他们再聚首,我依旧会和钢铁直男交流当年词话,俯视娇小萌妹,膜拜数学界大佬Mr Young的发际线——很显然,他依旧风华绝代,而那任性而怕冷的姑娘会将窗重重关紧并斥咄我个没完,在沉重的窗户闭合声中,我们又回忆起当年,回忆起左窗之外的白鸽与流风,回忆起左窗下望着窗外发呆的少年,和他手中紧握的那团纸球,里面写着短句的情深……

我谨以此篇尺素,记录在左窗下与你们共度的一段时光。

见字如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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