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事

打完球,一身臭汗,累得够呛。照例,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东扯西扯,就图个轻松愉快。我们这个松散却亲密的群体,少了利益的往来,十数年的交情,玩得来,也谈得来。

我和朱大哥都是做教师的,他比我年长,老三中的,回家的路上,还在聊着感兴趣的话题,自然扯上了教育。

哈哈哈,职校还谈教学质量?你们又不是普通高中,普通高中抓教学,老百姓都晓得,职校抓教学,骗鬼啊。哈哈哈……不知是我哪一句话成了笑柄,是不经意冒出的对教学的力不从心,还是为学校的教学质量以及前途命运担忧?反正,老哥突然的发自心里的狂笑,让他干咳起来,“别把我笑伤了,哈哈哈……”,他刹住车,一只脚支在路牙上,捶着胸口,扔下一脸尴尬的我,痴痴呆呆的陪着他,那一刻,竟连插句话争辩一下的欲望也没有。奇怪。

我这个自以为铁嘴钢牙,能言善辩的人,也有一时语塞,思维混乱,无法在短时间组织言语回击的尴尬时刻。我真想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当街与他理论,并且,用我三十多年职教工作经验告诉他许多铁的事实。

憋了半天,屁也没放一个。悻悻地呆立在一旁,看着他一脸的嘲笑,至于后来他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被嘲弄,被侮辱,被看低,被忽略,如果在赛场上,我会拼尽全力,为自己赢得尊重,可是,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

心情不爽了好几天,然后,居然自愈了。

在别人的眼里,职教是教师这个行当里最轻松的一类,用他们的话说,只要不出事,反正又没有升学压力,不要太快活哦。难怪找学生谈个心,课后在黑板上讲一道题,甚至陪学生跑个操,都可以视为了不得的事,是要大大表扬的。自轻自贱如此,怪不得局外人误解。

靠书本上贩来的一星半点感悟,依仗名人名言的帮衬,配点技巧,也能得到高分,这不是教育者的胜利,这是被教育者的悲哀,是教育的悲剧。关在笼中的小鸟,如何唱出大自然的赞歌。井底之蛙可以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但绝想不出“白云下面马儿跑”的画面。这是我对普教语文的偏见。偏见,源于我是职教人。

我在职教教语文,是可以摆脱应试圈套的。可以引入家庭教育新理念,劳动教育新课程,可以让学生观察并议论在草坪、甬道、厕所、走廊上整天忙碌的奶奶大妈们,可以鼓励学生们去体验,去尝试,去感悟。比如,什么叫“苦”,课堂上,哪位特级正高或教育家能讲清楚,说透彻。我的学生,周日跟着爷爷奶奶下田,割稻,收花生,打菜籽,累得无法形容,我在课堂上大加称赞,“辛苦自知”才是辛苦的原味,会在人生的经历中留下深刻印象,终身难忘。这是读一百遍《平凡的世界》都无法实现的教育目标。

有学生用温软的笔,写校园里的保洁奶奶。他懂得感恩,知道“我走过的学校的路,爬过的楼梯,都是奶奶辛苦扫过的”,除了写辛苦之外,还惊喜的发现奶奶喜欢栀子花,“栀子花清香四溢,她走过的地方,一定有淡淡的花香”,情商多高的学生啊,可我却偏偏没有表扬他,反而在课堂上向所有人大声发问,你们拖过地,擦过窗,扫过包干区吗?你们心安理得吗?

一所不劳动的职校,是培养不了合格毕业生的学校;一所不读书的学校,是没有文化的学校,至于活动的开展,用形式的外衣遮掩了躯体的空瘪,活动做了一大堆,收效甚微就在情理之中了。

眼保健操在课表里,上下午各一次,却形同虚设,听而不闻,集体省略。至于有没有劳动课程和劳动实践,在职业学校里,已经不重要了。

课堂的模样,才是学校的模样。

课堂里的老师和学生,才是学校里的主人。

下课铃响了,走廊上已经有乱哄哄的学生,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津津有味的大嚼烤串,一人手上,还拎着一杯奶茶,见到我,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叫一声老师好,就脚底抹油溜了。

我抬头看看天,蓝瓦瓦的,东一块西一块飘着几朵浮云,没有一丝风,也不见一只鸟。奇怪。

看各类体育比赛,得出这样的结论,真正的强手,底子厚,有容错空间,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乒乓、跳水是也。底子薄,身子骨本来就弱,禁不住风雨,稍微一折腾,便无法收拾,甚至不可逆转。男足是也。

褒贬是买主,喝彩是看客。我为何不会喝彩?

你搞职教三十多年,怕的梦还没有做醒呢,咸吃萝卜淡操心。前几天,朋友旧话重提,再次安慰我,好像对溺水者又加上一块板砖。我从来不提梦碎这个词,哪个人没有梦想啊,但现实摆在你面前时,你又能如何?学校靠啥生存,教学质量,临近的美校和博日电脑,就是很好的例证,至于在省里响当当的兄弟学校,无一不是靠着教学质量赢得名声的。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还是打球吧,我的底气来自于我的实力。

不服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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